按规律，将士们早早吃过早饭，穿戴好甲胄，拿好了兵器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候着魏军来攻。

当第一声号角响起，“咚咚咚”战鼓响成一片。然后就听到远远的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众人不禁寻着那声音望去。

“不好！临冲车！”车震在大吼一声。

幸好老将军郭行一早就躺在马车上去长安了，若是让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估计他会惊厥而亡。

其实，昨夜郭行在和常夜交待相关事务时有提过这临冲车的事情，说北魏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使出巨大的攻城器械临冲车，要不然这潼关也根本守不到今天。

对于郭行口中的临冲车，常夜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所以，对于郭行的疑惑他自然也是不知道如何解答。

但是，此刻当常夜远远望向东方，十几架三四层楼高的巨大木制房屋被上百人推着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朝着潼关城墙而来时，常夜忽然明白了郭行的疑惑。

北魏之所以前面十几日没有用临冲车攻城，不是他们不想用，也不是他们在使什么计谋，而是没到货。

为了出其不意，北魏突然起兵，先头部队急速抵达了潼关。然而，临冲车太庞大了，根本不可能跟着先头部队迅速抵达，只能先头部队边攻边等。等把防守潼关的泽军士气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临冲车也差不多到了，就可以一鼓作气迅速拿下潼关了。

这临冲车就好像一个下宽上窄的长方体下方按了轮子，被人推着缓缓而行。

“卧槽！这特么不就是临车么！”常夜不禁大叫一声。

这临车常夜曾经在电视里见过，知道它的厉害，只是相比眼前的临冲车电视上的要小多了。这北魏的临冲车体型巨大，里面至少可以同时装一百多人，而且车子的正面几乎都是封闭的，所以守方的武器根本奈何不了这车子里面的人。

如此庞大的临冲车，对于这个时代的防守来说几乎是无解的，唯有以人换人。你来一万人进攻，我用一万人防守，直接在城头上进行肉搏战。

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滚滚而来的庞然大物给吓傻了，这玩意要是靠在了城墙上，那定然是挡不住的。

“烧水！长杆！”车震站在城楼上大声呼喝着。

一声喝将众人惊醒了过来，连忙按照原先的预案行动起来，虽然这个预案从来都没有用过，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幸好那临冲车太大太笨重，走的很慢，一切准备都还来得及。

两里远的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才走了不到一半，因为那巨大的车子，路上但凡有一个小坑，一个小石头卡住，都要进行填平或清理后才能继续前进。看着那大家伙慢腾腾的样子，常夜忽然对着车子大喝道：“扔石头，让兄弟扔石头。”

车震听得一愣，那车子离这边差不多还有将近一里的距离扔什么石头啊？况且就算车子靠上来了，扔石头也没有啊？

车震一脸懵逼的看着常夜道：“还远着呢！”

常夜大声道：“扔石头阻挡车子前进啊！”

车震一听便瞬间明白过来，忙一拍大腿叫道：“高妙！”

一声呼喝，城墙上几千人都不停的朝着城墙下拼命的扔石头，扔的越远越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城墙下两三百米内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都是石头。当十几架临冲车终于推到离城墙将近三百米处时就推不动了，轮子都被地上的石头给卡住了。魏军也只好从后面派出人来清理前面的石头，清理一截，车子往前推一截。

起先清理的还算顺利，毕竟距离城墙有些距离，上面的人也拿下面的人没办法。但是，清理到距离城墙一百米时就困难了。车震命令士兵们朝着前面出来清理石头的魏军射箭，同时继续不停地扔石头。

魏军虽顶着盾牌强行出来清理路面，但奈何赶不上城墙上石头扔得快啊，所以，那巨大的临冲车前进的十分缓慢，到中午时分还距离城墙七八十米远。

泽军这边，车震一方面分出近半人去运石头，剩下人都在城墙上扔石头。

这仗打的就和小孩过家家一样，扔石头！

中午时分，城楼上泽军将士们边扔石头边吃馒头，气得魏军哇哇叫。然后，隔着几十米远，城上城下就开始骂了起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魏军的临冲车才艰难的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五十米远的地方。车子四周都是秘密秘密的石头，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天黑了更是动弹不得。所以，魏军也只好丢下车子鸣金收兵，等到明天继续推车。

这一天的仗竟然没有一人伤亡，将士们那个痛快啊！人人都捧着酒肉哈哈大笑，道气死那些魏狗！

但是，议事厅里，常夜却是脸色忧愁！魏军不笨，今日不成，明日必然改变进攻策略。如果是他，他便会用连环云梯先进攻，让守军无暇扔石头，然后同时推进临冲车。

之所以今日魏军不用连环云梯，是因为毕竟连环云梯攻城伤亡太大，既然临冲车到了那就没必要继续进行伤亡。可谁知道，常夜竟然玩这种小孩子扔石头的把戏！

“不过十几丈距离，明日无论如何都会被北魏靠上来的。”车震不无担忧道，“这临冲车一旦靠上来，就拿它没办法了。这就相当于在城墙上装了十几架登城的楼梯，后面就会有魏军源源不断的登上来了，而且，这个登城的过程还是封闭保护的，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也就是我们的城防优势几乎被抵消了大半。”

“我们不是还有长杆么，可以抵住临冲车，让它们靠不上城墙。”有将领道。

“长杆根本挡不住如此巨大的临冲车的冲击，下面可是有上百人在推行呢！”车震道。

“挡是挡不住的，也只能稍稍延缓些而已。”常夜叹口气道，“这临冲车推不倒，打不到，对付它唯有火攻。”

“火攻？可能性很低。”车震道，“这临冲车都是用硬木制成，我们从上而下短时间内很难点着。就算等我们点着了，他们也早就登上了城楼。”

“那是因为没有好的火引子，要是油来了就好了。”常夜道。

“有油也没用，菜油浇上去是很难点着的，而且，听说那临冲车上都有专门的灭火唧筒。”有将领道。

常夜心想菜油当然没法烧了，菜油的燃点要两三百度，哪里能随便遇火就着。

“那是因为没用煤油。”常夜道，“煤油遇火就着，而且用水越灭火越大。”

众人一听立马想起来了，这煤油的确是好东西，而且大家也知道，这煤油正是常夜发明的。如今潼关上下也都是用这煤油，的确很容易着，可惜用来作战的话委实太奢侈了。

而且，这煤油比较畅销，平时买两斤来照明都要排队，要是拿来打战这哪里去弄呢？

“好是好，可惜没地方买，而且太贵。”车震叹道。

常夜闭着眼睛心中默默算了算，这潼关已经打了整整十四日了，但是魏军使诈提前四日抵达，也就是说相比原计划潼关这边也才守了十日，距离半个月还有五日时间。而常夜一行从敦煌出发用了七日抵达潼关，而慕磊提前一晚安排人运送的物资前往潼关，至今也差不多走了十八日。

常夜有交代慕磊务必星夜赶路，不知道车队走到哪里了，要是那些物资能及时送到，就可以按照常夜老早前的设想进行火攻了。

常夜让慕磊从敦煌发出来的物资不是别的，是他先前为调节煤油和石烛的价格，储备起来的煤油。另外，他还参照着后世电视上看到的汽油弹的样子发明了煤油弹，用小拳头般大小的细嘴陶罐装了煤油，然后用布和木头塞住了口。

除了煤油弹，还有喷油的唧筒。

“快，车将军，麻烦你连夜安排人去黄河边挖沙土。挖好沙土抬到城墙上，每隔五丈距离一堆。”常夜突然交待道。

众人听得俱都懵逼不已。

“常指挥，这挖沙土作何用？”车震不解道。

“灭火，煤油极易点燃，烧到魏军的同时也一样能烧到自己，所以城墙上要准备好沙土随时灭火。”常夜道，“另外，安排人在沙土旁架起火炉，到时候生火进行火攻。”

“啊？”众人听得十分不解，“这哪里来煤油呢？而且，这真要用煤油火攻，那得要多少煤油啊？”

“诸位按在下的部署去行事就好了，煤油保证会有的，应该快到了。”常夜笑道。

众人听常夜如此说法，再想一想这煤油毕竟是他发明生产的，别人说有不能信，他常夜说有那一定是假不了的。于是，更无二话，依照常夜的部署，连夜安排人去黄河边挖沙土去了。

堆好沙土，放置好火炉木柴等，常夜不放心，又召集众将道：“明日定会有一场硬仗，如果临冲车靠上来而煤油不能及时送到，就只能硬拼了。”

常夜要求车震部署下去，让将士们连夜检查兵甲器械。

另外，常夜对冯破北的骑兵重新进行了部署，五百人巡防十二连城，五百人守主城门，另外一千人上城楼截杀魏军。

安排好一切，常夜对这五十米开外的庞然大物是心中惴惴不安，若是煤油不能及时送到，这潼关就真的守不过两日了。

心下不安，常夜便找来了慕明，问一问从敦煌到潼关按慕氏商行的运输速度最快要多久。

慕明道按慕氏商行的规定，从敦煌到潼关一般需要走二十六天左右，如果是运送酒水煤油等陶瓷装的易碎物，则需要再多三日，一共需要二十九日。

常夜听得心头拔凉拔凉，这才走了十八日，离二十九日还差得远呢。

号角声声，战鼓阵阵，从潼关高大的城楼上远远便看到两里外的北魏军营里又缓缓推出十几架临冲车来。

“卧槽！”常夜不禁傻眼了，潼关上无一人不是胆战心惊。

这将近三十架大家伙若是靠上来了，那还守个屁啊！

远处的大车还在缓缓移动，而北魏大军却迅速奔跑起来，在距离潼关主城约莫两百多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大军里缓缓走出十几个队列，每个队列上方都顶着由硕大的盾牌组成的防护，然后朝着停放在城墙边的临冲车而去。

车震见魏军盾牌阵一出，立马下令士兵们扔石头，拼命的扔石头。

“咚咚咚”石头砸在盾牌上响成一片，但是盾牌下的魏军却是毫无损伤。

虽然石头依然密密麻麻的扔下来，但是在盾牌的掩护下，清理起石头来要容易多了。那巨大的临冲车也终于开始“吱吱嘎嘎”的往前移动了。

魏军并没有像常夜想的那样采用连环云梯进行进攻，而是采用了更简单更无损伤的方法，这的确超出了常夜的想象。

不过半个时辰那临冲车就渐渐靠近了城墙，一声令下泽军两丈长的长杆伸了出去抵住了前行的临冲车。每架临冲车上抵着十几根竹制的长杆，这长杆一头是铁尖狠狠的戳在了木质的临冲车上，而另一头抵在城墙上。

十几根长杆抵在城墙上让临冲车一下子就停了下来，魏军一声令下车子往后倒去试图让抵着力的长杆丢落下去。奈何防守的泽军早有准备，每根长杆上除了一头是铁尖戳住临冲车不掉外，另一头还绑着一根绳子。如此，纵使临冲车后退松开了长杆，长杆依然被绳子拉着横在空中，临冲车往前再冲依然被抵住了不能动弹。

数次三番都不能甩掉抵住临冲车的长杆，魏军便又一声令下，上万人同时出动，几百上千人同时推动一架临冲车硬生生往前。

城墙上滚木雷石如同雨点一般打将下去，城下的魏军也是死伤无数，但是却听得那抵住临冲车的长杆“嘎嘎”作响，最终“砰”的一声，折成两段。

魏军的临冲车一架一架靠上了城墙。

对于泽军来说，没有办法，唯有死战。

将近三十架临冲车陆陆续续靠泊到位，又是一声令下，数万魏军轮番冲进临冲车里，然后顺着临冲车登上城头。

幸好这临冲车再是巨大，但上面毕竟是狭窄的，同一时间最多也只能跳出来七八人来。大泽这边，就利用几十杆长枪进行乱戳，采取以多胜少的策略。但是，随着魏军的不断轮番冲击，城头上陆陆续续跳下来漏网的魏军，而且是越来越多。

关隘前喊杀声震天，城楼上血肉横飞，一场城头肉搏从天色大亮杀到天光暗淡……

这一日清晨本是阳光明媚，到得中午却突然变了天，从关中平原和黄河方向突然刮过来了呼呼的西北风。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天光渐收，天色瞬间就暗淡下来。

较之前几日，这一日天黑的更快，差不多提前了一个时辰。

也亏得这突如其来的变天，让魏军的进攻时间被直接缩短了一个时辰。

钟声响起，魏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同时，一声令下，那靠着城墙的几十架临冲车竟然又“轰隆隆”往后退去，离城墙四五丈远便停了下来。

常夜没想到魏军竟然鸣金收兵了，众将领自然也是想不到为何魏军不一鼓作气拿下潼关。

“对于魏军来说，潼关已是囊中之物。天黑进攻对双方来说伤亡都很大，既然潼关已是囊中之物，魏军自然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明日天色大亮再来躲潼关也是一样。”车震望着退潮般离去的魏军叹道，“也只是让我们多活一晚而已。”

这一日，潼关上下竟然多出了五千多个白面馒头无人领取。酒肉照旧供应，却没了前几日的高声欢叫。一个个垂头丧气，默默无语的靠在墙边咀嚼着手中的肉。如同喝水一般，无滋无味的喝着碗中的酒。

这一日，潼关守军战死者八百一十三人，重伤一千九百三十七人，而轻伤者几乎无处不在。

酒肉虽好，但是和性命比起来，那也是不值一提的。因此，当今日一战死伤惨重如斯时，原先大笑着要和北魏战个三年五年的人早已食之无味了。

一日之战消耗了潼关将近三千的战力，若不是天色突变，今日潼关便会失守。

天空终于忍不住飘起了雪花，常夜看着那纷纷扬扬的大雪忍不住一声叹息。无论如何这潼关明日里也是受不住魏军半日冲锋的，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安排退守长安了。

常夜叫来赵器和冯破北，让他们准备退守长安的部署，让赵器把之前从长安带过来的厨子等人送回长安，并交待务必三更过后悄悄的行动。冯破北只是默默的点头受命，没有说其他的话。常夜知道，这冯破北未必会回长安。但是，这并不重要，只要这些人离开了潼关就好。

部署完赵器这边，常夜又召集众将，将明日防守的事宜又重新部署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部署的，按目前的情况，众人自然心中都是清楚的很，失守也只在明日了。

【作者题外话】：请记得投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