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出了铁甲奇兵是当世无双，所向披靡的进攻利器，其步兵的攻城能力其实更加的让人叹为观止才对。然而，这几日的进攻，北魏琅琊兵府发明的许多攻城器械如临冲车等都没有使用。
郭行只是看到了魏军使出连环云梯，并没有使用令守城将闻风丧胆的临冲车。但就是这连环云梯也已经让潼关防守吃尽了苦头。
一般攻城使用的云梯都是一具一具靠在城墙上，士兵顺着云梯往上爬，但是这种云梯很容易被守方士兵给推倒。而北魏的连环云梯却是极具特色，设计精巧。进攻冲锋时一样是单具的，轻巧易动。云梯的前端有一个大弯钩，可以直接勾住城墙，让守方无法轻易推倒云梯。另外云梯前端四尺为铁制，想砍都砍不断。这连环云梯最大的特色在于连环，两具以上云梯靠上城墙后就可以迅速横向连接起来。如果是十几具，甚至几十具云梯密密麻麻靠在城墙上就可以组合成一个密密麻麻的梯网铺满整个城墙。如此，守方根本推不倒这连成一片，上面又爬满人的梯网。
这几日北魏一直都是在使用这连环云梯进行进攻，每一波都会让北魏爬上来几十上百人，然后在城墙上进行贴身肉搏。但是一旦和魏军进行贴身肉搏，泽军一对一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这几日也都是死伤在这方面。
好在连续打了几日，士兵们都有了经验，知道那连环云梯推不倒也就不和那梯子较劲了。除了依旧扔滚木雷石外，另外安排一排排拿着长枪短刀的士兵守在城墙上，长枪乱捅的同时，对于爬上来的魏军就是一涌而上，四五个人乱刀砍死。所以，慢慢的这几日泽军的死伤也降了下来。
但是，对于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临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郭行实在是想不透，难道是魏军故意使用的计策？对于北魏的军事计谋，他国将领向来都是猜不透的。
第二日午后正当关隘上重复着攻防时，赵器带着队伍赶到了。
常夜先带赵器参见了郭行，然后就带他下去做安排了。如今这潼关的一切后勤事宜全部由常夜负责，这是昨日晚间郭行在议事厅里决定的，众人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常夜给他们带来两千人，五万支箭，还有酒有肉。尤其对他们来说，那五万支箭实在太宝贵了，一下子解了十二连城方向的燃眉之急。
医疗组的郎中直接在四五里外的潼关镇找房子建占地医院去了，同时运送物资的慕氏商行的人快速卸了车上的物资，赵器就安排他们将兵营里的伤员运到潼关镇去。
另一边慕明安排长安来的厨子们在关隘下就地支起了十几口大锅，立马生火做饭。赵器告诉慕明要让厨子们十二个时辰不停息的做饭，毕竟上万人吃饭。而原先做饭的上百人的伙夫团除了留下三分之帮厨外，其余的都送去城头上防守去了。
从长安运过来的物资直接就堆放在关隘下，像一座小山一样。一袋袋白面，一扇扇猪肉、羊肉，还有鸡鸭鹅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生火烧水，白面馒头蒸起来，大块大块的猪肉、羊肉煮起来。
关隘外喊杀声震天，关隘内香气四溢！
每日里战事最吃紧处便是午后接近傍晚时分，这时打了一天的站，将士们的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魏军便趁此时更换新人发起最后一波冲击。每日里也是此时，泽军的伤亡也是最大的时候，城防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这一日更是如此，面对蜂拥而上的魏军，泽军显得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
随着关隘后面的肉香渐渐飘来，常夜提着一把刀站在高处大喝一声：“兄弟们……今晚喝酒……吃肉……”
这一声喊混合着那越来越浓烈的香味，如同一针强心剂，整个城墙上就沸腾了。
众人山呼海啸一般，齐齐大喝道：“喝酒吃肉！”
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士兵们个个都涨了气力精神，挥出去的刀都是“呼呼”作响，比之前明显多了三分气力。
对于魏军来说，今日的最后一波强攻明显结束的比先前几日要快的多，而伤亡也要惨重的多。
如果说这连续六日的进攻让大泽这边死伤了三四千人，而北魏那边则是死伤过万了。不仅仅如此，最主要的是北魏那边的死亡和重伤的比率要高的多，也就是说失去战斗力的比率要高的多。
自古城防攻守就是这样，又何况是潼关天险呢？好在北魏人多，一切自然也都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锣鼓一响，好戏开场。
惊堂木一拍，书归正转。
人手一大块肉，两个馒头，一碗酒，边吃边喝，边看戏或听书。
戏，自然是保家卫国的戏；书，也是决战沙场的书。
也只一晚，下至士卒，上至将军，人人疲惫一扫而空，士气顿时无限高涨。
“若是每日都如此，和魏军打个三年五年，老子也是愿意的啊！”
“这不比回家种地强！”
“回家种地累死累活，岂能有肉吃有酒喝？”
“你还能天天看戏听书呢！我老家的张员外也不敢如此美呢！”
……
常夜建议郭行端着酒去敬将士们，郭行听得一愣，他身边的副将立马反对道：“战时饮酒本就是违纪的，这就不说了。但哪里能让大将军去敬士卒的道理，成何体统！”
常夜笑道：“正是因为不成体统，大将军做了，才更能激励将士们啊！”
郭行觉得常夜说的有道理，况且这潼关也不知能守得住几日，讲那么多体统又有何用呢？
“小夜说的也对，就去和将士们喝几碗去！”如今郭行直接亲切的称呼常夜为“小夜”了。
常夜提着酒坛跟在郭行的身后，每到一处，便朗声道：“大将军来给兄弟们敬酒了！”
几日前郭行过来看望士兵们，大家都躺在地上懒的动的。如今却不一样了，将士们一见郭行端着酒碗过来了，立马笑意满面的起身喝彩。他们一手抓肉，一手端碗，怀里还揣着两个大馒头。
“兄弟们辛苦了！按理说仗打赢了才能喝着庆功酒，但是我们守潼关，每守住一日就是胜利一日。以后，每胜利一日，我们就喝一日庆功酒，如何？”郭行大声笑道。
“好！”将士们齐声喝彩，然后仰着脖子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喝得酣畅淋漓，喝得舒心痛快！
“喝完再满上，每人两碗酒。要想再喝，明天就打胜仗！”常夜大声喝道。
“我们要天天打胜仗，天天喝酒吃肉！”将士们跟着喊道。
三日前当郭行见到潼关上下一片死气沉沉，他便觉得完了。再一听那两千多的伤亡数字，他全身顿时一片冰冷。
然而眼前的景象仿佛施了魔法一般，看着将士们此刻的明显变化，郭行不禁打心眼里佩服身边这个年轻人。他郭行从军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行军打仗的，也许是他老了，思维陈旧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世上除了他常夜能够想出这么离奇的方法来，还有谁能想到。就算想到了，可是谁敢做呢？谁又有能力做到呢？
郭行毕竟年纪大了，七八碗酒下来便就喝得晕晕乎乎了，被人送回去休息之后，后面也都是常夜带他去各处敬酒了。
将士见到常夜比见到郭行还要激动，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些酒肉都是他带来的。而且，对于常夜常小神的名号几乎没有人是没听过的。虽然士卒们斗大字不识几个，常夜写的那些诗词他们没有听过，但是这石烛、煤油是谁发明的他们自然知道，因为每日里都会用到。
吃好、喝好，唱戏、说书到亥初便停，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战！一样有酒有肉！
除了夜间巡防人员，所有人到时间都被常夜强制要求回兵营睡觉去了。
士兵们一进兵营就发现不一样了，原先**的伤员都不见了，地面上的血污垃圾也不见了。兵营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人的位子上都续了新的稻草。
士兵们一趟下来就舒服的大叫起来。
“太特娘的舒服了！”
“老子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先前每晚都被伤兵们的哀嚎声给吓醒了。”
“老子每晚都做噩梦，梦里都是被魏军爬上来砍了七八刀。”
“这下好了，你以后每晚都做春梦了，梦里有酒有肉，还有漂亮的小姑娘子呢！”
……
有酒有肉有好觉，将士们的体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加之士气高涨，和作战经验的累积，泽军这边每日的伤亡人数都在下降，到第十日竟然出现了零死亡，重伤仅仅二三十人的情况。
但是否极泰来，坏消息是郭行倒下了。
郭行毕竟年近七十了，先前连续七日狂奔两千多里路已经累坏了他的身体，再加上前几日饮了七八碗凉酒，终于让他坚持不住病倒了。
好在潼关镇有长安请来的郎中，看过郭行的状况觉得主要是劳累加操心导致的身体虚弱，再加上受了寒凉所以就倒下了。问题不大，但要好好将养，毕竟年纪大了。
虽然郎中是有，但是这调理身体虚弱的药材却没有，潼关镇的战地医院里虽有很多药材，但都是治疗外伤的。因此，郎中们都建议将郭行送到长安去医治疗养。
郭行自然是不肯，作为国家的最高军事长官，潼关的督战，他哪里能离开这里，除非潼关失守，他才会退回长安防守，否则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对于郭行的坚持，众将自然是不能反对的，因为本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郭行只坚持了一日，人就明显不行了，连爬都爬不起来了，更别提督战了。这身体虚弱受凉的病虽然不大，但是没有对症的药，那也是很要命的。再加上老人家毕竟自愈能力较差，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会比潼关更早失守。
跟随郭行一起来副将及郭府的随从都纷纷劝他赶紧先去长安医治，等好了再回来。但是郭行心里清楚的很，他若是一走，几乎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他必须坚持，哪怕是在这里。
众人怎么劝，郭行就是不听，常夜是急得不行。说实话常夜并不是真的关心郭行的身体，担心他死了。而是担心郭行的死所带来的副作用。郭行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节骨眼上。
“郭公！”常夜看着奄奄一息的郭行朗声道，“学生知道您的坚持，这潼关上上下下将士们也都知道您的坚持，但是您要么现在就好起来，要么的赶紧去长安医治。”
郭行有气无力的看了常夜一眼，也懒得说话的，不禁常夜的话别人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常夜见郭行不理，便又道：“郭公，为了潼关能多守一日，您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众人听得一惊，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样说话呢？
“您郭行是大将军，您在这里，就是我大泽的旗，您若是死在了这里，我大泽的旗就倒了！这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士气，就会因您的死而瞬间跌落至低谷。”常夜管顾不了太多，将心中的实话说了出来，“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啊！郭公若是在这里，将士们就只能放弃了，我大泽就亡了！”
常夜说的实话，但是听在他人的耳朵里却成了激将的话。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是一愣，随即就附和这常夜的话道：“郭公，常公子的话说得不无道理啊！您不能倒在这里，您倒了，潼关便也就倒了！”
其实常夜这话说的太狠了些，言下之意就是你郭行死在这里是战死，算工伤，名声犹在。但是死在长安是病死，算不了工伤，对名声虽不见得有损，但总比不上战死的好。这两者，你自己选吧！
郭行怎么会听不出来常夜此话背后的深意，他看了看常夜不禁点点头，他其实并没有怪常夜，因为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而且，这种时候能站在大局去考虑问题，敢向他说出此话的人真的很难得。
但是，他可以走，这潼关又让谁来接管呢？
郭行不禁一声长叹，身边跟着来的人俱都是些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而潼关本身的将领里主将伤重早就被抬到潼关镇去了。副将车震不错，能身先士卒，也勇猛无比，若是平常守备那完全没有问题。但是面对北魏，还是差了些许火候。
郭行以为和北魏打仗，在军事计谋上四平八稳，讲求守正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出奇招，走偏门才有可能拖得久一些。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郭行看着议事厅里众人，然后掏出身上的兵符道：“此刻起，老夫将潼关指挥权交予常夜，众将听令行事。”
众将听得是惊诧不已，常夜也一样是吃惊不小，他可没想过郭行会将兵符交给他。他刚刚说出这话，就想着要得罪郭行了，没想到郭行竟然来这一招。
“郭公，学生无官无职，可担不了这潼关的指挥，完全不合规矩呢！”常夜道。
“你说的啊，只要能有利于防守，何必拘泥于规矩。”郭行说完又看着众将道，“和北魏对战你们不是对手，我也不是。现如今唯有出奇，方能有希望多守几日。你们和我郭行一样都是出不了奇招的人，这里只有常夜才能想得出来。诸位想想，若不是常夜，你们哪里能守得到今日。”
对于常夜带给潼关上下的明显变化，众将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没有他，还真不可能守得了一十三日这么久。估计在第五日的时候，从十二连城方向翻过来的几百魏军就已经打开了城门。
对于郭行的安排众将虽是心中有些疑惑，但也自是无人反对。
而常夜并没有过多推辞，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他并不反对由自己来指挥潼关的防守。因为，就算死，他也要自己掌控死法。
常夜并没有对人员进行变动。整个潼关的后勤事宜全部交给赵器负责，虽然先前就是，但是却没有进行正式任命，如今常夜就正式进行了宣布，但是他也没给赵器什么职位，因为他自己也没什么正式的职位。他交待赵器务必保证所有将士吃好、喝好、休息好，每日里馒头管够，只要饿了不分时间，都可以吃馒头。
而作战方面依然是车震负责，其他也基本不变，只是交待各项防守物资要俭省着使用。尤其是十二连城方向，箭矢不要乱放。
为了让车震率军专心对付关隘外的魏军，不用担心后背被人偷袭，常夜特意安排冯破北的骑兵负责关隘内的巡防。其中一千骑兵在城墙上分段骑马巡防，另外一千骑兵在在关隘下城墙内巡防。
原本车震除了正面防守外，还要操心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睡，时不时还担心后背有人偷袭。这下好了，后勤不用自己操心了还能吃好喝好，连后背都不用分心管顾了，实在是高兴不已。
然而高兴不过一晚上，第二日战事便起了让人胆寒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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