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很快来临。凤荷刚刚返家，如果仅是父女两人在一块过年，未免孤屈无趣，于是岳父母请两人一起到家中过节。年夜饭桌上，岳母对海涛说：“涛子，现在凤荷回来了，今年你们爷俩到我家来过年，我和你爸都很高兴。但话又说回来，唯一不如意的便是你与影华的事儿让我们闹心。可是我当妈的再有本事也管不住她，就随她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我只求佛主保佑这一家人平平安安。你现在带着凤荷不方便，以后就把凤荷放在我身边，你只管做你的工作。你想回来看看就回来，这里是凤荷的家，也是你的家。但有一点我得给你说明白点儿，你正当三十旺岁，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所以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趁早快找个合适的，凤荷不能成为你的累赘，我们来照顾他。花钱的事儿你也不用操心，啥事儿我们都能理解。”

海涛听得此话，眼泪禁不住打转儿。他背过脸去，用纸巾擦去，慢慢说道：“我得谢谢爸妈的理解。但我现在工作稳不下来，凤荷由你们照顾我更是感谢。那事儿还是等等再说吧！”岳父一听此话，把酒喝了笑道：“涛子不要以为我和你妈会怪你。你与影华的事儿我早就对你妈讲过，都是她的错。现在你妈又信佛又念经的，还不都是保佑咱们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她便放心了！”海涛体念岳母的慈悲，面带微笑道：“妈这心操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岳母看他神情渐好，微微笑道：“我呀，一辈子也没啥学问，去求佛时听法师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叫寒山的法师问他的一个叫拾得的徒弟：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我该怎么办呢？那徒弟回答说：只要忍他，避他，由他，耐他，不理他，再过几年，你再看看他是啥样。我听了这故事可有想法了。涛子，我想了，你现在可能就是那法师说的境况，可不能一时意气，做错了事呀！”海涛郑重地说：“这是佛经里的故事，我也听说过。爸妈尽管放心，我做事也有疏漏，过去的就都算了，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会三思而后行的。”岳父便叮咛道：“瞧你妈说的，涛子是读书人，看事务比你要清明得多，你就别操枉心了！”

年初二一大早，海涛带凤荷回老家看望舅舅。虽未落雨雪，但天气异常严寒。爷俩穿戴一新，拎着大包小包，乘车赶到李大寨。李如是看到外甥与重外甥女都到家中，又拎着酒和饮料，心底高兴，但想到总缺少一个人，又不由黯然。他仍是喜笑颜开地与涛子喝了一瓶酒。酒后海涛问及表妹玉儿的婚事，他自豪地答道：“玉儿说了，为了帮向光上完大学，再等一年他们才举办婚礼！过不几天他们就要来了。这不，我让向光趁这几天赶快将亲戚窜完，到时候我打电话请你回来陪客。”他又提及海玲地事儿。原来海玲仍在家陪其母亲度日，不少人去提媒，都被她婉言谢绝；李老闷老婆前去探望，谈起海涛的事儿，海玲还热情地听着，并不烦感。姈子得知这些，便央海燕去探了口风，海玲并没表示拒绝。现在只等海涛一句明白话，也可着手提亲了。海涛方想起周童的预言，心下思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事上多作追究，那样会让海玲更瞧不起的。

妗子坐在一边陪凤荷乐，似笑非笑地问：“凤荷，你妈妈过年和你在一起吗？”凤荷历经一番流浪，今与家人团圆，脸色渐以红润，性格也开朗起来，似乎懂得了父母的紧张关系，张口答道：“妈妈不和我过年，她和那一个叔叔在一块，她不要凤荷和爸爸了！”

妗子立即又问：“那凤荷我问你，爸爸再给你找个妈妈你同意吗？”

凤荷想了想，先是抬头看看爸爸，才趴在妗奶耳旁小声说：“我同意，但再找的妈妈必须疼凤荷哟！”妗子一拍她乐道：“那当然了，凤荷是乖孩子，哪个不疼妗奶都不愿意呀！”随后对海涛道：“涛子你听到了，凤荷都同意了，你还有啥不乐意的！海玲现在可是有钱户，咋就配不上你了？”李如是听她提钱，忙摆手道：“你别提不该提的事儿。涛子再想想。你再托人去给我细打听，到时节自然把事儿都给我办理好！”妗子不敢多言，心底嘀咕道，涛子也真是的，闷着葫芦不开瓢，难道还能让海玲上杆子撵他不成？

饭后海涛父女起身回城，李如是送两人出了村庄，掏出二百元钱硬塞进凤荷的口袋里。海涛欲上前拦住，却被他拉住道：“涛子，你不要拦。凤荷虽有她姥娘姥爷疼，影华也不能说不要她，但这是我的心意。另外，我也劝你一句，早作打算，不要任性。到头来吃苦的都是你自己！”说罢他噙着泪光回身向村里走去。海涛眼望着老舅渐以弯下的腰身，不由泪眼婆娑，便拉起凤荷的小手向路旁的汽车走去。

整个寒假，海涛陪凤荷在县城里玩耍。他们到游乐场玩碰碰车、坐过山车、画沙盘画，尽量给孩子最幸福的生活空间。凤荷每天都玩得快快乐乐，有时便盯着爸爸问妈妈为什么不陪她玩。他只好撒谎道：“等到开学后妈妈会陪你玩的。到那时我就没时间陪你玩了！”凤荷便噘着小嘴不说话了。

元宵节前一天，海涛将凤荷送到岳母家，返回陈家庄小学办理开学前的有关事宜，又买些礼物去陈玉贵家坐坐，算是感谢他寒假里对学校的看护。陈玉贵受宠若惊，以前每逢春节过后，都是他带着全体教师一起去陈玉文家坐坐，以示对领导的尊重。而今海涛竟在年下来自家小坐，可见此人多么忠厚实在。他便打电话将其他教师约来，摆下宴席款待。酒桌上没有叙及其他话题，饭罢李存河问陈玉贵道：“陈玉文过年在哪里过的？”陈玉贵随便说道：“我倒没见他回来。听说他老婆也去了他儿子那儿过的年。”李存河客气地说：“我只愁年后咱们的课程怎样分配。陈玉文如能回来，咱们倒也不缺人手！”

刘启英嗑着瓜子，抬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如果能回来，也不让涛子作难了！”

海涛听到这里，感激大家为他操心，叹道：“这样吧，陈叔不如打电话给他，叙叙学校的事儿，算是探探他的想法。”

陈玉贵想想说：“话儿我可以探。但凭我的见识，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孙子海吐口烟道：“我的看法和老陈的一样。他这人想学颜成秀，当年蔡凤龙当了教办室主任，颜成秀一闲就是十多年，现在早退休了！”说罢摇摇头，那意思是真没办法儿。

陈玉贵抬头看海涛，担心地问：“寒假里赵奉宪给你啥回话？”海涛便道：“我没来得及问。但这事儿还得咱们想办法，等着中心校怕没啥指望。因为寒假调动教师本就不合乎实际，更何况咱们离蔡湖那么远，路还这么差，怕安排了也是难！不过，我现在先了解一下看看。”他走出门，给许文发打电话，询问他中心校开学后可有调动迹象。许文发已从省城回到泉安，便说年前开会曾研究过这事儿，不过具体怎么调动还没形成决议。海涛一听有门儿，进屋乐道：“可以，看情形动人的可能性很大。大家看该怎么运作吧！”

陈玉贵便道：“我看还是盯住赵奉宪有门些！年前咱们已和他有交往，再追追肥，一定能出苗的！”在他提议下，大家决定由海涛和陈玉贵再带些礼品，一起去赵奉宪家坐坐，一是打听消息，二是增进增进感情。于是，这天下午两人拎着礼品一起来到泉安赵奉宪家，一进家门，两人均被他家的摆设所惊住了，三室两卫的大房间，装饰得富丽堂皇，正对客厅的屏壁上摆满了精致的小物件，客厅对面镶着一面大玻璃，折射得屋内富丽堂皇的。海涛想起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时看到的那面玻璃镜，心下不由叹道，这赵主任果然算是迈进了有产阶级的行列！赵奉宪早料到两人会前来打探，为他们倒完茶水后说：“调动会议明天就开。我尽力帮你们去办！但话得先说回来，一切全凭老一的意思办，办不成可不能怪我没帮忙呀！”陈玉贵乐呵呵地说：“赵主任尽力帮我们，我们哪能会那样想呢？”海涛也说：“不管是啥结果，我们没有怨言就是！”刚说完话，赵奉宪的手机响起，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到里屋接个电话！”便起身到里屋去了。两人坐在那儿看着屋内的装潢发呆，随便喝着茶水。过了十多分钟，赵奉宪走出来说：“这样吧，你们俩一起随我到外面，那边场已摆好了！”海涛一看这架势，知道他有约在先，暗示陈玉贵开路。陈玉贵便站起来道：“赵主任有约，我们就不打扰了。以后事成，我们再感谢赵主任便是！”赵奉宪还要客气，只听海涛道：“好，以后我们再请赵主任！今天我们也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扰你了！”赵奉宪以为他们定会去许文发家做做工作，笑着客气一番，便送两人出门了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