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往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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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往的战局

【贝求里湾】夜色如水

在远离海岸线数十公里的海域,波浪拍打在精钢骨架的尸体上,海面上浮动着数不清的刀剑箭矢,还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在远远未达到结冰线的这片海域,庞大的冰山彼此撞击,黑色的人影站在浮冰上,冰山上插着燃烧的箭头。

一个重盔重铠的人突然跳落在了战舰上,那个人是克夏,学院里名声赫赫的中年校纪委老师,不久前他还以躲避飓风为由,严肃地催促扬信等人快速返回寝室。可现在他就身处大洋之上,根本没有什么飓风,天气明朗的一丝乌云也没有,月光轻轻地洒落在他森严的刀上。

克夏在宽敞的甲板上环视,微微惊讶这艘战舰的雄伟。冰凛国的水师力量很强,但造船术并不先进,因为海洋对于冰凛国的魔术师来说就像家一样,每一个水系魔术师都是战船,但不可否认的是离阳国的造船术领先了他们不止一点点。这艘战舰主帆让人产生高耸入云的错觉,船长五百余尺,甲板阔可奔马,楼阁像是城墙般耸立,排水量比冰凛国最大型的战舰还大两倍,能够承载两百余人,简直就是一座海上的要塞。难以想象离阳国在短短十年内制造业居然发达至如此恐怖的地步。

克夏缓步走着打量头顶战舰的巨帆,构思着其中的技术和原理,他不小心踢翻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颗头颅滚着露出几乎突出眼眶的眼球和恐惧的神色。克夏低头扫视甲板,满眼都是黑衣的士兵在一一翻弄尸体,遍地都是烧焦的痕迹和断裂的铁器,破碎的坚冰和未熄的火苗在残缺的尸体上跳动。

“克夏将军。”克夏听见有人在背后呼喊他。于是他回头看向那座庞大的冰山。

只有在极北之地的寒狱海才可能见到这样庞大的冰山,如果说战舰像一座要塞,那这座冰山简直都算一个小岛了。遮天蔽日的山峰上站着数不清的人影,那是冰凛国的士兵和魔术师们。正是背靠着这座冰山,他们才得以顶着离阳国的重炮和箭雨登上甲板,而在越过了龙鳞钢这层护甲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冰凛国的精英魔术师们肆无忌惮的屠杀,风雪和寒冰像是收割麦子般收割人命,离军士兵的尸体上插满了冰菱。

“将军,兄弟们在最末尾的一艘战舰有新的发现,他们不敢私自决断,需要您亲自去看一下。”冰山上的士兵说,克夏点点头,收刀跳上冰山。

“这是...炮?”克夏再次震惊了。

克夏不是没见过重炮,他刚才巡视过的战舰甲板上就有五座“山吼”重炮,当时离阳国的士兵可以坐在“山吼”上,操纵着九尺长的座台对着水面轰炸,脑袋大小的炮弹落在水面上差点把克夏给炸死,几乎有一半的魔术师就这么死在了火焰和碎弹之下。可是和他面前这座炮比起来,“山吼”那种可以把人打成血沫的炮就像个弹弓,克夏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通往某处的隧道,巨大的弹道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站直身体,烛龙塔的灯座也不过如此。

“不清楚,但将军应该也可以感觉到着残留着的炎系魔术。”士兵说。

克夏走到炮筒里面,空气里还有微微的暖意,他摸了摸筒壁,居然还有些烫手。

“你是第一批攻陷这艘战舰的人吗?”克夏问士兵。

“是的,当时我和另外十位兄弟受命攻陷这最后一艘战舰,可是奇怪的很,这艘战舰的防守力量很薄,兄弟们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清理掉了所有守卫。我们在船上发现了大量的辎重和粮草,推测可能是这支舰队的补给船,而能够作战的士兵和魔术师都派往前线战舰了。然后我们就发现了这个...隧道一样的炮。”士兵回道。

克夏皱着眉思索着。他学过离阳国的军备知识,知道离阳国以锻造业闻名,打造出远超冰凛国的重炮也不是不可能。但重炮不代表越巨大越好,炮弹越大意味着所需要发射的魔力或火药就越多,考虑到炮弹自身的重量和射程威力,其实“山吼”的各项比例就已经是最完美的标准了,可这个足以让人在炮筒里跳起来的炮是什么意思?

“先别让任何人动这艘船上的东西,通知学院本部,向他们汇报,让他们派人来分析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克夏跳出了炮筒,他隐隐感到不安,这座巨炮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站在里面似乎会有种会被咬碎吞掉的错觉。

“是!”

“所有战舰都侦查完毕了吗?”

“是的,目前已经可以确认没有任何活口,本来是想留几个做俘虏拷问一下情报的,可是仅剩的几个还有一口气的直接用最后的炎系魔术同归于尽了。他们这最后的一点挣扎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克夏喃喃道,心里默默哀痛了一丝,再次强打起精神,“传我的令,立刻重整防线,布置新的结界魔术阵,统计伤亡,医治伤员,将战利品全部拖回港口,等待本部的人回收。”

“是。”士兵疾步退去。

克夏疲惫地叹口气,他此时才终于露出正常人的辛苦神色。从收到紧急战报到结束鏖战,克夏的神经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先前战斗中积累的肌肉酸痛和魔力透支此刻全部爆发出来,让他差点没有站稳,已不再年轻的身体像一根紧绷的箭弦突然松开。但克夏很清楚自己还不能休息,这次离军的进攻太诡异了,经过了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也不知道敌国现在手里握有哪些底牌,今晚的遭遇战在己方一位强大的永教魔术师的帮助下勉强获胜,可是下一次的攻击又会才哪里来?

不过虽然今晚的牺牲有些惨烈,但居然意外得收获了这五艘离阳国的战舰。克夏心里又有些兴奋,离阳国的锻造业相当的出色,如果可以通过研究这几艘战舰来提升冰凛国的造船术,那在海洋上的统治力就将更为强大。

“唉,如果留几个问话的俘虏就好了,离军士兵都这么有赴死的决心的吗?”克夏摇摇头,他走到甲板上,远远望着几艘战舰上部下们忙碌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座怪异巨大的炮,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像是雾气般缠绕在他心里。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克夏常年征战的直觉在轻微警告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于是克夏开始仔细地从头思考,遭遇袭击、损失惨重、得到支援、登上甲板、近身搏杀、清理残局。似乎哪一步都没有问题,可为什么自己放松下来的神经里总有一根仍然在禁张的颤动?

“同归于尽了...”克夏默默咀嚼着这句话,“这说明什么呢?敌军不惜自杀也不会留给我们有用的情报,可是俘虏的价值远远没有这五艘战舰来的大啊...”

千丝万缕的线索在克夏脑中纠缠,然后仿佛神在他的脑内伸指一点,刹那间他想通了什么。深渊般的危机感在他心里爆炸开来,恐惧像箭一样刺穿了克夏的心脏!

“所有人!立刻下船!撤退!撤退!”克夏扑到甲板上,突然发了疯一样咆哮地喊,其声音撕心裂肺,把很多士兵都吓地愣在原地看长官。

“将...将军?”副将惊慌失措。

克夏一个箭步把副将踢飞出船,扣起食指召唤出咆哮的风雪,将甲板上的所有士兵全部吹飞,冲相邻战舰上的人吼:“跳进海里!跳进海里!快!”

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身下的战舰开始发热发烫,地板像是可以黏住士兵们的脚,庞大到惊人的炎系魔力从战舰最深处传来,像是沉睡的龙在水面下苏醒。

巨响仿佛万炮齐发,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里,太阳般明亮的火焰卷袭了海面,将黑色的天空染成血红色。爆炸将战舰和冰凛国的士兵在瞬间撕成了碎片,呼救和哀嚎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无数血肉断肢在空中飞舞,下一秒冲天的烈炎激起百仗巨浪,将几顿重的海水蒸发为水汽,汹涌澎湃的潮水撞在庞大的冰山上砸出山体滑坡般的灾难。

几十分钟后,这股浪潮将到达海岸线。

【烛龙塔】

索奇猛得刹住前冲的势头,脚在地上擦出两尺,然后站直深吸一口气,翻腕收刀。在他身后,数十名离军武士的胸口一齐炸开绚丽的血花,隐隐可以看见他们身上几乎同时出现的巨大创伤。

“结束了。”索奇回头对古泰说。

古泰无奈地看着自己衣摆上被烧伤的黑色缺口,摆摆手让悬浮在身后的冰棱刺融化,他迈过插满冰刃的尸体,轻轻提掌,从百步开外的海里调起一条水龙浇在仍然燃烧的箭矢和法阵上,仔细地清理一切战斗的痕迹。

“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很老了,即使每天和年轻的孩子朝夕相处也挽回不了流逝的生命。”古泰大力挥手,海浪凶猛地扑上岸,将残缺的尸体和武器一齐卷入水底。

“主教过谦了,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寿中的高寿了,不仅没有重病缠身还可以力战群勇,索奇今日已经相当佩服了。”索奇用刀鞘一一去拨弄地上的尸体,仔细检查生还情况。虽然他对自己的刀术有绝对的自信,但这份谨慎已经被他刻入了灵魂深处。

“有时候我会想皇军部的所有人应该都是精锐的魔术师,可似乎比起使用魔术,你们更愿意挥刀。”古泰似乎无意参与索奇检查尸体的工作,在一旁闲聊打发时间。

“是的,因为武士的对决和魔术师不同,眨眼之间分生死。魔术虽然强大但往往不如干脆利落的一刀来的快捷。”索奇凌空挥刀震去刀刃上的血,那柄刀晶莹如玉,月牙般优美的刀身弧度划出完美的圆。

“真是好刀,是名为...赤落吗?”古泰夸奖,他刚刚亲眼看见索奇挥动这柄刀和士兵擦过,在刀划过数秒后,士兵的身体才裂开。

“是,赤落,陪伴了我十二年,断过很多次,有些地方刀刃也磨损的很粗糙了,不过每一次我都不舍得更换,宁可花精力金钱去修复它。”索奇的手指缓慢地抚摸刀身,“多亏以前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工匠,虽然脾气很坏,和我关系也不太好,但却对赤落极其爱惜。”

“要说工匠...那也只有离阳国的锻造术才能打造将军的爱刀吧?”古泰问。

“往人往事,也不便再提。不过主教作为永教的大魔术师,对武士的了解可也甚是用心。”索奇微微点头。

“赤心之刀,落日斩暮。如此威名在坊间早已妇孺皆知,传闻将军的刀是因为通体血红而称为赤落,可为什么我现在看是更加像无色透明。”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赤落是我从家父手里继承而来的,而我拿到这柄刀时家父已经过世了,打造赤落的原材料比较稀有,是一种玉石般的金属。我猜测那些说它通体血红的人估计是连刀都没有看清,只看见它隐在血里的影子罢了。”索奇诚实地说。

“我曾经在帝都听冰皇将索奇将军和格士将军并称冰凛国的两大神将,均可一战群雄。当时古泰作为魔术师还觉得冰皇大人有些夸大其词,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古泰真的无法相信一个人在刀上的造诣居然能高到跨过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小小伎俩,只不过仗着一柄好刀罢了。我知道魔术师皆普遍对武士抱有一定的轻视,但若是您亲眼见识了格士将军的鸣泉剑术,会觉得索奇不过只是孩子在游戏时挥舞树枝。”索奇收刀回鞘,随后顿了一下,“只可惜再也没有人可以见到鸣泉剑术了。”

古泰沉默了一下。

“听起来索奇将军和格士将军像是有很深的交情,说起来两位将军都很年轻,年纪也相仿,是旧识吗?”古泰换了个话题。

“是的,晚辈和格士将军是多年的同学,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生死磨难。不过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未曾谋面了,有时候也会想念过去我们都还只是一个小卒子的日子。”索奇说到这里微微感叹,眼里透出久违的年少轻狂。

“两位将军现在谈起来都是全国人民都仰慕钦佩的对象,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了,年纪轻轻就统帅千军,反而还怀念名不分文的时候吗?”古泰问。

“实话实说,我们两个现在就像两匹拖车的马,索奇还可以借着地利勉强守得金戈山脉一方安宁,而格士将军肩上挑着的负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索奇叹气,这个一直以来坚硬如钢的男人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倦,“我还记得年轻时我的成绩很差,尤其是算学,经常被军法课的老师骂,格士当时也差不多,对魔术的感应几乎是空白,很多出身权贵的同学们也不瞧不起我们两个乡下来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和格士做梦都想着当个将军,或者您这样的主教,受万人敬仰。于是我们就相约,若是有朝一日闻名于天下,就要回来让所有瞧不起我们的人大开眼界。”

“将军当时年纪轻轻,却又如此远大的志向。以将军今日的地位,满朝文武敢评论将军不是的人也不多了,哪怕冰皇大人也要对将军抱有几分尊敬。将军当年的老师同学们知道了会吓的大惊失色吧?”

“他们没有等到我成为将军,那一年是圣历1059年,一支离阳国队伍轻装翻过了金戈山脉,里应外合攻破了金戈关,然后继续北上血洗了整座城。”索奇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1059年...金戈关...是血塘战吗!?”古泰一惊。索奇并没有说他以前就读的城市名字,但古泰听完就反应过来了。

血塘事件是水炎战争中最惨烈的战争之一,发生在大战中期,双方在万塘城里交战,死伤过十万,最后攻陷进来的离军被全部剿死。血塘战是冰凛国仅此于帝都保卫战的惨胜,直到今日提起来都让人感觉脊背一凉。

“嗯,当时觉得天都快塌了。其实说起来万塘城和贝求里港有点像,都是那么的安宁美好。那是座农业城,安居乐业的人们在交错的水塘旁开垦水田,种植水稻,养殖鱼虾,因为紧挨着带飘江,所以很多女孩喜欢穿着衣带飘飘的裙子,在柳树下奏琴,在芦苇花旁吹笛。”索奇淡淡地说,“后来鲜血染红了带飘江,战火烧尽了所有的庄稼,铁蹄踏破了城墙,火炎点燃了结界,离阳国的军旗一直插到了学院门口。其实当时我们也是退无可退了,为了活命,武士提刀,魔术师布阵,所有人都杀疯了。最后那座安宁美好的江城毁于一旦,我再也看不见衣带飘飘的女孩从我眼前走过。”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名将之间的情谊也是由铁与血书写的啊。”古泰一阵唏嘘感慨。

“不过格士将军比索奇更称得上名将,并非索奇谦虚,毕竟他是打赢了帝都保卫战的英雄。”

“的确如此,如果不是正身处敌国的格士将军送来的紧急情报,今晚贝求里港怕是会失守吧。”古泰赞同。

“比起贝求里港,我现在反而更担心冰皇和格士将军,他们在离阳国潜伏的时间太长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比我还要早到贝求里港才对。”索奇皱眉看向南方。

“将军认为这次袭击可能是声东击西吗?”

“不太可能,根据前线的战报来看他们这次出动的兵力占大优势,是下血本了。可以说如果没有烛龙塔守海岸线、阿妮卡守学院本部,他们就算是顶着牺牲硬攻都可以攻下来了。”索奇摇头,“制定这个袭击计划的人非常聪明,单从一晚上的对决中双方都看不出彼此的底牌,不过我想...”

他突然停住了,闪电般按住腰后的长刀,身体呈虎扑式,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漆黑的海,修长的赤落在刀鞘里震动。

古泰扣起指,瞬间他身后就凝结出了毒龙般的冰刺,淡淡的雾气围绕着老人的身体:“怎么?烛龙塔没有警报?敌军的第二波袭击这么快吗?”

“不是袭击,闻闻风。”索奇闭上眼,轻轻抽动鼻子。

古泰愣了一下,他知道武士的五感远远比魔术师要敏锐,而且在战场上,魔力的扩散远远没有声音或气味快速。但马上古泰就明白了索奇的意思,刺鼻的焦糊味从海面飘来,海风带来了灼人的热浪,夹杂着模糊的血腥味,恶心的像是深渊巨兽在远方吐出未消化完的残渣,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炎系魔力。

“海面防线出事了,损失应该不小。”古泰感受着空气中的魔力,脸色微微严肃,“这个魔术阵的威力...怕是只有镜湖才能防住,是晨教的主教亲临战场了吗。”

“主教,索奇现在要立刻赶往海面防线支援,烛龙塔接下来的防守就交给您一个人了。”索奇身上散发出名剑出鞘般逼人的危机感,他的身体周围开始围绕起淡蓝色的水雾,挺拔的脊背依次响起骨骼清脆的闭合声。

此时他们身后的山崖上,一团耀眼的白光亮起,另外一股惊人的生命能量以不容忽视的势头节节攀升,截然不同的是,这股能量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只是过于张扬,相当于在那片山崖上竖起一张燃烧的旗帜。

“这...又是什么?”索奇大惊之中回头望向远方的那片山坡,以他绝好的视力,隔着重重夜幕也只能隐隐看见无数盛开的花,那团耀眼的白光转瞬即逝,花香和焦糊混合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诡异。

古泰在辨别出方向后脸色大变,他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抓住索奇的手,像是看见了最可怕的恶鬼,索奇急忙一把拖住这个老人:“主教,刚刚那是...”

古泰深吸一口气:“那...那是月桂坡!刚刚有人激发了月桂坡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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