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 论 理 (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十四阶下囚,酒中仙

和合先生在“热烈欢迎贵宾入席”的掌声中举起筷子,瞄准一盘自己从没吃过也从没见过、想必是极好之佳肴,夹起一块就往嘴里送,一边咀嚼一边想,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吃!

和合先生极不斯文之举引得一阵窃笑。

主宰的肚子虽然真的饿极,但并不急着把“菜蔬”往自己嘴里送,而是把“菜蔬”夹给和合先生,每夹一筷子,就介绍这是什么“菜蔬”。

主宰说,先吃点菜,先吃点菜,先给肚子垫点底咱再喝酒,喝空肚子酒要不得,容易醉。

和合先生说,主宰你太客气,太客气,别这么客气,我自己夹、自己夹,我自己晓得夹。

“好,好,老林你自己夹,自己夹。”

一听主宰说“老林你自己夹”,便有身边人对和合先生说,老林,这是鲍鱼,你试试这味道怎么样?

“这就是鲍鱼啊?!”和合先生说,“我真的没吃过,见都没见过,只是我知道有关鲍鱼的圣人之言。”

和合先生用手背抹了抹嘴巴,说:

“此圣人云,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与之化矣。”

和合先生这话,听起来怎么地实在有点不是味道。

和合先生又用手背抹了抹嘴巴,说:

“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位圣人说,和品行不好的

人交往,就像进入了专卖臭咸鱼的铺子,久而久之就闻不到咸鱼的臭味了,何哉?

因为与臭味融为一体了。”

“这鲍鱼是海鲜,不是咸鱼!”有人赶紧说。

“呵,这鲍鱼原来是海鲜而不是咸鱼啊?!”和合先生说,“可那圣人说的

‘如入鲍鱼之肆’的鲍鱼,的确指的是咸鱼啊!有此圣人的原文为证,亦有名家

的点评注释为证。”

他娘的这个和合先生是在影射我们啊!他娘的请你吃海鲜,你竟讲是什么咸

鱼。众人皆面露愠色。

这时已吃了些“菜蔬”的主宰开口了。

主宰微笑着说:

“此圣人确讲了此话,确有此圣人的原文为证,也确有名家的点评注释为证,可老林啊,你怎么只说此圣人所讲的后面之句,而不说此圣人所讲的前面之句呢!”

“嗬,此圣人还有前面之句啊?”

主宰说,老林啊,你别只取其一不顾其他啊,你且听我背一背此圣人之言,若有谬误,还请指正。

主宰郎朗而诵:

“子曰:‘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好说不若己者。不知其子视其父,不知其人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地视其草木。故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主宰诵到“故曰,与善人居……”特别提高音调,加强了抑扬顿挫。

立时一片掌声,都觉得自己的领袖、主宰就是了不起,回击得多好!多巧妙!佩服,佩服,不能不佩服。

和合先生则在心里想,他还真是个文化人。

掌声停息后,主宰说:

“老林啊,在‘芝兰之室……’后,方是你说的那‘鲍鱼……’可你在结句处少了一个字,还有个‘亦’字,‘亦与之化矣’。你是有意删掉了那个‘亦’字。”

和合先生只得说:

“岂敢,岂敢,是记性不好,忘了。还是主宰记性好,记性好。”

主宰又诵:

“此圣人此话语之最后是: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与处者焉。”

诵完,主宰说,老林,我没有删字吧?

这话,又刺了和合先生一下。

主宰旋对伺立在左右的人说:

“所以,圣人教导,你们必须谨慎地选择朋友,要交好朋友,要交老林这样的好朋友。‘近丹者赤,近墨者黑’嘛!”

“是,是,谨记主宰教导。”

“此圣人乃孔子也!此段话之出处,三国?魏?王肃《孔子家语?六本》卷四也!”

“呀,我们的领袖、主宰连这段话的出处在几本几卷都记得清清楚楚呀!”

“天才,主宰不愧是天才!”

……

众“服务员”由衷地赞颂主宰时,和合先生想,此人故意讲是“圣人教导你们……”他是以圣人自居……

和合先生正想着,主宰指着桌上的鲍鱼对他说:

“老林,此鲍鱼非彼鲍鱼也。你只管吃,放心地吃,大胆地吃,狠狠地吃。你吃到嘴里后,看它还往哪里跑?”

主宰这话让众“服务员”哈哈大笑。

众“服务员”都知道“看它还往哪里跑”是个乡里故事,说的是一乡人吃泥鳅,泥鳅滑,筷子没夹住,掉在了桌上,乡人一把抓起,说,你还想跑,看你往哪里跑,跑到逼眼里去。说毕往口里一塞。这乡里故事,早就听主宰说过。此时

用在劝老林吃鲍鱼上,他们觉得算是真正解了和合先生说“如入鲍鱼之肆”的嘲侮。

和合先生自然知道这故事,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故事予以回击,只得装作不知。但也不能不佩服这个主宰不但记忆力超群,口才也确是天生,无理能讲成有理,死的能讲成活的,乡里故事都能“活学活用”。

看着和合先生吃了从未吃过的“此鲍鱼”,主宰说:

“该喝点酒了。老林。肚子垫底也垫得差不多了。”

“上~酒~”

随着“服务生”唱歌般地“上酒”,不知是不是茅台的酒来了。

酒,斟上了。酒杯,举起来了。

和合先生又想,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喝!

一饮而尽。

“好酒量,好酒量。老林,来,咱这儿的规矩,举杯便要连喝三杯。”

“三杯就三杯。”

三杯一下肚,场面热闹了,原来当“服务员”的不用当服务员了,自有真正的服务员来斟酒。原来当“服务员”的都一同来吃来喝,叫做同乐。主宰说过的,到了此时不分职务高低,不论资格深浅,人人平等。当然还是有任务,任务主要是劝酒,要把酒劝进贵宾的嘴里。

要把酒劝进贵宾嘴里,就得各显身手,于是各种各样的劝酒辞令从各个嘴巴而出。关于当时的劝酒辞令,没有文献记录下来,但应该也不外乎“感情深,一口焖;感情浅,舔一舔”之类,以及“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酒足饭停,不行也行;你醉我醉,不行也对”。除此之外,酒席上其实还笼罩着战场气氛,也就是“酒杯中有刀光剑影,筷子上有阶级斗争”。这和合先生,毕竟还不是自己人,昨天还是个该杀不该杀的人。喝酒归喝酒,警惕性不能有丝毫松懈。喝酒也是对敌斗争的一种手段,取得胜利的一个策略。

现场的劝酒辞令虽然没有文献记录,但意思和上述那些“顺口溜”是差不多的。只是没有提炼概括而已。

“来来来,老林,俺敬你一杯。”

“不,不行了,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怎么地,老林,看不起俺这个粗人,不愿交俺这个朋友。”

“好,好,我喝一口,喝一口。”

“怎么地,和他喝时一饮而尽,和俺喝就只肯舔这么一下,和俺没有感情,是不?”

“这就对了,老林,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俺,没有俺办不到的!也没有俺办不成的!”

“好说,好说,只要你喝了这一杯,咱什么都好说。”

……

于是,和合先生喝了一杯又一杯。

目的就是一个,把老林灌醉、放倒。

众劝酒人以为把老林灌醉、放倒是为了出和合先生的洋相,其实主宰不是要出和合先生的洋相,而是另有安排。

瞧着和合先生喝得有点“二五八”了,主宰说,换音乐,换音乐,来点舞蹈助兴。

音乐声中,美女鱼贯而出……

听着音乐,看着美女起舞,有点“二五八”的和合先生吟起诗来。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他以手指着主宰:“你说,你说,这是谁写的?是李白写的吗?”

主宰说,李白怎么会自己说自己“斗酒诗百篇”,怎么会自称“酒中仙”,人家还是谦虚谨慎的。老林,那是杜甫所写。为《饮中八仙歌》。

“你说李白不会自称‘酒中仙’吗,那我就是酒中仙!”和合先生哈哈大笑,“我林之吾昨日还是死囚,今日就成你……你主宰的‘酒中仙’了。世事无常,世事无常,风云不测,风云不测,旦夕祸福,旦夕祸福啊!”

“做酒中仙痛快否?”

“痛快,痛快!比死痛快!”

“老林,还是活着好,对不对?昨日你一心‘只求一死’,若真的死了,这酒中仙到哪里去做?”

“到阴间去做,到阴间去做,可阴间没有你这么好的酒啊!所以我就不去了。所以我就到这里吟诗。”

“不去就对了嘛!”主宰说,“不过你不是吟诗,你是背诗,你继续背,继续背。”

“喔,原来我不是吟诗,我是背诗,我两人都来背,好么?只准背太白之诗,

不准背少陵之句。只准背写酒的,不准背吃‘菜蔬’的。背一首,喝一杯。背错

者,罚三杯。”

主宰说,好,咱俩来背,你先背。心里想,好家伙,灌了他那么多,并没真醉啊!

和合先生背道: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此诗题目?”他要主宰快答。

“《金陵酒肆留别》。”

“对也。拿酒来,一人一杯。”

和合先生喝完一杯,要主宰背。

“你背,你背。”

主宰便背道: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和合先生说:

“没背错,没背错,胡姬酒肆中有的是酒。此题为《少年行》。喝酒喝酒,一人一杯。”

一口干净,不待主宰催,和合先生又背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他头一歪,伏在酒桌上。

“老林,老林。”主宰摇他。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和合先生兀自嘀咕。

“错了,错了,此不是李白的。罚三杯,罚三杯。”主宰要试试他是否真的醉了。

回答的是和合先生那猛地打出的鼾声。

主宰挥一下手,一位军爷连搂带抱将和合先生拖了出去。

十五尤物在身旁,咋办

和合先生发现自己躺在浴盆里。

所谓的浴盆是乡里打豆腐用的大木桶。“躺”也只能是所谓,是脑壳靠在木

桶沿上,身子浸在木桶里。如果真的像在宾馆浴盆里那样躺着,那就是被将他拖

出去的那位军爷给丢到“浴盆”里,淹死了。

木桶不仅较大,可容两人,而且较深,放满了温水,两个人“躺”在里面,温水及胸,那是实实在在的舒服。

和合先生的确不是一个人“躺”在木桶里,他的对面,还有一人。

和合先生一睁开眼(他确是喝醉了,睡着了),不由得忙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出了比飞蚊幻症还要严重得多的幻症!这是一种什么幻症呢?难道是美女幻症?!

幻症里,一个裸浴美女在他对面。不,不,不是在对面,而是面对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眼睛,眼睛,眼睛怎么会出现如此幻症?是因为喝了酒,对,喝了酒,那是什么烈酒,竟会如此伤我的眼睛?!

和合先生赶紧使劲闭上眼睛,使劲揉,希望在再睁开眼睛时,那美女幻症已经消失。

还未等和合先生再睁开眼睛,一串银铃搬的笑声传进他耳里。

那是风吹银铃、雨打银铃、树叶扫动银铃、扫帚儿碰着了银铃……还是少女在摇晃银铃、少妇在抖动银铃……后一种的可能性大。

虽然笑声是传进耳里,可和合先生不敢松开揉眼的手去捂耳朵。手一松开,必然睁眼。那眼一睁开,哎呀呀……

和合先生已经不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得了美女幻症。

银铃般的笑声停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先生,你睡得好沉啊!”

声音曼妙,如夜莺歌鸣。

虽然和合先生没见过夜莺,夫夷江也没有鸟被喊做夜莺,夜莺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样儿确实不知,但他知道夜莺会唱歌,唱得特别好听。鸟儿嘛,本来就是鸣叫,鸣叫得刺耳那是呱噪,鸣叫得让人听了舒服可不就是唱歌。夜莺就是鸣叫得让人听了舒服,无论是高叫低鸣,都婉转动听。特别是在夜里,夜里别的什么一叫,烦人,影响睡眠,一影响睡眠,就变成失眠,一失眠,那就难以治愈,成了顽症,而喜欢在夜里叫的夜莺,却等于为人催眠。

夜莺一名,是和合先生听人说的,说外国人主要是西洋人写诗,喜欢写夜莺,喜欢用夜莺打比喻,“比兴”。

他一听说夜莺喜欢在夜里叫,而且叫得非常好听,就想到了夫夷江有种吃蚊

子的蚊母鸟,也是爱在夜里叫,也是叫起来非常好听,就猜测西洋人说的夜莺可能就是咱中国人说的蚊母鸟,遂想考证,无奈不具备考证之条件,既不能出国实地考察,又没有文献资料可供查阅,就算有,也不认识那洋文。只是他觉得夜莺之名,硬是比蚊母鸟好听得多,好听得不知到哪里去了,便也把蚊母鸟喊做夜莺,且再不喊蚊母鸟。一有人说蚊母鸟在唱歌了,他就说是夜莺,夜莺在唱歌了。可见他的思想已经有点西化。

这蚊母鸟般的声音,不不,这夜莺般的声音面对面地发出,他浑身竟然抖起来,开始发抖。

“先生,你终于睡醒了呀!”

又是一声。

这一声不管是夜莺还是蚊母鸟,他的眼睛,倏地睁开。

这一睁开,真的不是眼睛得了美女幻症,而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看着了一个美女!一个尤物。

美女近在咫尺。

美女和他在一个木桶里。

美女像他一样,也是头靠在木桶沿上。而且,而且,的的确确没穿衣服,什么也没穿,光的。

美女触手可及。

美女岂是触手可及,美女的腿,就触及着他的腿。

多少年没如此近距离的见过女人了,多少年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了,多少年没……

按理说,多少年没那个的和合先生,其实还是壮年的和合先生,此刻还带有

酒意的和合先生,应该是欲火立即如点燃的柴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可他却硬

是在发抖。

和合先生首先是右腿发抖,美女的左腿正触及着他这条腿,不触及也不行呀,木桶毕竟只有那么大呀,总不能老是把两腿蜷缩着呀……接着是左腿也抖起来,美女的右腿并没有触及他这条腿,可如同打摆子(疟疾)传染,他发抖的右腿传染到了左腿。

和合先生真的如同打摆子得了疟疾,两条腿都抖,只是右腿比左腿抖得厉害。

他想让腿别发抖,想控制住发抖的腿,他心里非常清白,他心里说,男子汉大丈

夫,发什么抖,别发抖,这发抖会让美女耻笑,可越是想控制,越是抖个不停,

竟至于连手也抖起来了。

这如同打摆子得疟疾被传染而抖起来的手,却是先抖左手,而后抖右手,和腿之发抖的先后顺序正好相反。

和合先生要站起来,要从木桶里站起来走出木桶,他想着站起来,走出去,就不会抖了,可哪里站得起。

他此时似乎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走出木桶,要坚决地走出木桶!木桶的厚度还不及咫,咫为八寸,木桶的厚度不可能有八寸。

可他站不起,走不动。

“唉,‘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啊!”他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是哪个古人说的,又实在记不起了。

他这么地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大概是想分散注意力,注意力一分散,腿啊,手啊,应该就不会抖了。

然而,无用。

尤物,尤物……

他心里不住地念叨着尤物,发抖的腿和手却愈发抖得厉害,抖得木桶里的水都翻泛起来。美女“噗哧”一声,笑了。

美女说:

“先生,你还从来没有洗过桶浴吧?”

和合先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总之木然。

美女说:

“先生,这是我们主宰特意安排你洗的桶浴。我们主宰是经常洗桶浴的,我们主宰最喜欢洗桶浴,我们主宰工作一累了,一疲劳了,就说轻松轻松,洗个桶浴。洗个桶浴,精神就好了,就又可以继续工作,继续操劳了。先生你这是享受我们主宰的待遇啊!我们主宰这么看得你重,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不是了不起的人,哪里能享受我们主宰的待遇。”

美女洗桶浴应该很有经验,她可能知道有人初次洗桶浴会发抖,紧张呗,从

没洗过的呗,所以她先要和贵宾多说一说话,消除贵宾的紧张,然后才好为贵宾

服务,贵宾满意,她才算是圆满地完成了领导交办的接待任务。

“先生,你不知道你醉得有多厉害呀!先生,你不知道我们主宰为了让你醒酒,想了多少办法啊!”

美女说和合先生那个醉啊,是她从未见过的醉,完全是醉得不省人事,看上去就以为是死了,幸好还时不时猛地打几声鼾,才知道是没死。

美女说先生你怎么会那样打鼾呢,打完几声鼾,就悄没声息了,既无进气,也无出气,哎呀,吓死人了。

美女说我们的主宰亲自来了。要是其他人喝醉了,主宰才不会理睬呢,还亲自来呵,不打他几十板屁股就算对他客气了。可我们的主宰一听说先生你不行了,赶忙就亲自来了。我们的主宰亲自探你的脉搏,探了好一阵哩!探了好一阵你的脉搏后,我们的主宰说,无大碍,就是醉酒,没有引发别的如心脏病啊、高血压啊、中风什么的。我们的主宰说,这个老林,身体其实还蛮好,别的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头发白了。头发白说明气血还是有点亏,得补肾。等老林酒醒后就给他搞点补肾的东西吃一吃。

美女说,为了让先生你早点醒酒,我们的主宰特意用了一个乡里的土办法,这个土办法我们的主宰跟我们说过,我们的主宰说他当年在乡村体验百姓的疾苦时,亲眼见到一个醉如烂泥的乡民如何醒酒,这个乡民是个长工,是个在地主家打工的长工,那天那个地主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这个长工吃得高兴,喝得高兴,喝到后面就无节制了,所以就醉得像滩烂泥了。醉得像滩烂泥后,地主家的人也都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也是怕他死了。如果真的死了,那可是人命官司,虽说是他自己喝酒喝死的,但是在你家死的啊,是在你家喝酒喝死的啊,谁知你在酒中下了毒药没有?难得说清。地主也怕吃官司啦!这时就有另一个在地主家打工的短工说不要紧,说他有办法。这个短工没有喝醉,所以不是讲酒话。这个没有喝醉的短工三两下把长工的衣服剥掉,然后双手抓住那个不省人事的长工,一拖,拖到两头通风的穿堂风处。穿堂风,先生你知道么?那是大热天,大热天即使是体壮如牛的汉子睡到穿堂风处,也容易着凉感冒。那长工被短工拖到穿堂风处,朝地上一放,说,保险他几个时辰酒就醒了。结果呢,这法子还真灵,那个被剥光衣服的长工真的只在穿堂风处的地上躺了几个时辰,酒就醒

了。没事了。

“先生,你也是这样的呢!”

美女这么着地一说,和合先生发现自己的脚和手不怎么抖了,只是还有些余抖,过一会抖那么一下。脚和手只有些余抖后,和合先生再看着自己那精赤条条的身子,想,原来我这身上的衣服是为了醒酒而被剥掉的,不是这位美女剥掉的,这还好。可我怎么又到了木桶里,还要洗桶浴,还有这个美女,怎么也钻到木桶里,怎么也是剥掉了衣服精赤条条的呢?

和合先生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还没完全清醒。

和合先生的这个因为还没完全清醒所产生的想法,却立即为美女所知。美女说:

“先生,你是觉得自己怎么又进了桶浴感到奇怪吧,我告诉你啰,你在穿堂风处睡得舒服,我们的主宰却没睡什么呢,过了几个时辰他就来看你,又来为你探脉搏,又是仔仔细细为你探了脉搏后,说你快醒了,但在穿堂风处太睡久了还是要不得,还是要小心受凉感冒。如今的穿堂风是秋风,比不得夏风,别弄得个酒醒了人又犯了感冒。我们的主宰说,给先生洗个桶浴,放热水,即使已在穿堂风处受了凉,到桶浴热水里泡一泡就好了,这也是种国医疗法,叫‘冰火两重天’。所以先生你就进了木桶里。”

“唔,唔。”和合先生“唔唔”着,似乎有所明白。

美女又说:

“先生,你不知道吧,你一进了木桶里,就等于交给我了。”

“唔,唔。”关于这个问题,和合先生似明白又还是不明白,怎么进了木桶就等于交给美女了呢?

美女笑着说:

“先生,你进了木桶就是洗桶浴,你洗桶浴就是我的事了啦!”

“唔唔,就是你的事了。”和合先生终于算是正式开口说出了话。

和合先生一正式开口说话,美女就兴奋地说:

“哎呀先生,你会说话了,我们主宰交给我的任务就算把最主要的完成了。我们主宰对我说,老林交给你了,由你全面负责。这由我全面负责,就是要负责先生你彻底醒酒,负责先生的身体无碍,还得负责为先生恢复精神,做到神清气爽。我们主宰,人真是太好了,不但有雄才大略,不但用兵如神,不但体恤部下,不但爱护百姓,还会国医。我们主宰说国医就是管用,国医有许多偏方秘方,这些偏方秘方多藏于民间,所以要大力挖掘,不用吃药就能把病治好,还能不大力提倡?先生你开始那个样子,哎呀吓死人的样子,结果让穿堂风一吹,再到木桶里热水一泡,‘冰火两重天’,‘冰’攻之,‘火’疗之,‘冰火’相克,阴阳互补,焉能无效乎?这文绉绉的话,可不是我能说出来的,我是照着讲一下哩。还有,放到穿堂风处时,不能放在床上,也不能放在凳子椅子上,必须得放到地上,那叫接地气。地属土,这里面还有五行相克相生的什么、什么哲学哩!哎呀我不太懂这些深奥的东西,我就不说了。我只告诉你,先生,我们主宰交给我全面负责的任务中的前两项,就是让你彻底醒酒和确保身体无碍这最主要的两项,现在可以说是基本完成了。下一步嘛,先生,我就是给你洗澡,做按摩,让你神清气爽。”

美女说完,在木桶的温水中略微往前挪动身子,溜光的纤纤玉手,轻柔地抓住了和合先生的一只手。

和合先生的这只手立时像触电一般弹了开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就弹开了的,大概是美女的手太细滑,木桶里的水也滑。

然而,就是这触电一般地弹开,弹得和合先生彻底清醒过来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你快出去!”

这话,不知为什么,和合先生说得并不是那么坚定,并不是那么正气凛然。虽然有《正气歌》在他心中响起:“天地有正气,浩然在人间。”

“哎呀先生,你还不好意思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不好意思的哩!”

“出去,你出去!”这回,和合先生的话说得坚定了一些。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他又嘀咕。

看着和合先生不住嘀咕的样子,美女那银铃般的笑声又荡漾起来。银铃又如风吹,如雨打……如有人摇晃、抖动……

美女一边“晃抖银铃”一边说:

“先生,你没洗过桶浴应该也听说过桶浴呀,唐朝有个明皇,和姓杨的一个贵妃,就最爱洗桶浴呀!还有贵妇出浴那么出戏哩!”

“那是华清池。”和合先生停止嘀咕,纠正美女的话,“那是池浴,不是桶

浴。”

“池浴和桶浴不也差不多。”美女说,“池浴就是大一些啦!”

见美女根本没有走出木桶,走出这“洗浴间”的意思,和合先生想,你不走我走。

和合先生说,你把脸转过去。

美女说,我转过脸去干嘛呀?

和合先生说,你不走我走,你不出去我要出去了。

美女说,呵,是怕我看啊,你那光身子,早在吹穿堂风时就被我们都看了。

这话,令和合先生不快,什么搞法,什么搞法……怎么能如此这般……

和合先生决定要自己走出木桶,走出“洗浴间”,这个桶浴是不能洗的,是洗不得的,这是美人计,这是拉我下水……

可他依然是站不起,走不动。依然是“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

这一回,他不得不承认,这桶浴,面前的美女,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尽管明知是美人计,可要想不中美人计,太难了啊!怪不得那么多英雄,都难逃美人计啊!

和合先生闭上了眼睛,有点“听天命”的味道了。反正站又站不起,走又走不动,就听凭你怎么样吧。唉!

闭上了眼睛的和合先生听得美女说,先生,你不要害怕,桶浴是按规章,按程序来的,除了帮你洗澡,就是按摩,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就是为你消除疲劳,就是让你神清气爽。

和合先生的手又被溜光的纤纤玉手轻柔地抓住了,依然是有触电的感觉,但没有弹开。

和合先生想到了之前的请吃请喝,自己是以“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

的勇气闯过来的,那么这桶浴呢,得,“不洗白不洗,洗了也白洗,洗!”

这“……洗了也白洗”的勇气一来,他就体会到那种舒服了。

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舒服呵,轻揉、轻搓、轻捏……柔柔的滑,滑滑的柔……一切都是柔和滑……

无怪乎这美女说他们的主宰最喜欢桶浴呵!

“……主宰最喜欢桶浴”,和合先生想,这美女一说到主宰,怎么总是一口

一个“我们主宰”,难道她也是主宰编制内的人?难道她不是招聘来的洗浴妹?

难道她是像跟随楚霸王的虞姬……

一想到跟随楚霸王的虞姬,和合先生想,不可能,不可能,虞姬怎么能替别人洗澡、洗桶浴呢?可他蓦地又想到了一个人,大明朝的洪承畴,满清为了招降他,满清的开国皇帝不是就让自己的老婆去陪他睡觉么?皇帝把自己的老婆都送去陪他睡觉,皇帝的老婆也愿意陪他睡觉,洪承畴焉能不降!而洪承畴一降,满清一得到了洪承畴,大明朝很快就完蛋了。救民军的这位主宰,是不是也照葫芦画瓢来对付我……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怎么拿自己去和洪承畴打比,洪承畴是汉奸,满清是异族,我老林是投诚,还差点被杀了,主宰是救民军的领袖,就连这洗浴妹都是一口一个“我们的主宰”……

然而,和合先生想,不管怎样,自己的差点被冤杀,主宰必须公开承认错误;那十二个同仁的被冤杀,必须平反,必须正名。“洗了也白洗”,这一点不能动摇!

和合先生的这些遐想或是如他所说的胡思乱想,对于一个真的来享受桶浴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真正来享受桶浴的人,注意力还能不在木桶和木桶内的美女身上吗?还能从木桶和木桶内的美女身上走神吗?和合先生是在强迫自己胡思乱想,想别的事,为的还是分散注意力,为的就是从木桶和木桶内的美女身上走神。木桶里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太大,尽管眼前的这位洗浴妹已经说过“除了帮你洗澡,就是按摩,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那“别的什么”啊!所以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不敢睁开。

“先生,请你转一下身,该替你搓背了。”

和合先生忙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转身。他这小心翼翼地转身倒不是因为闭着

眼睛怕在木桶内跌倒,而是怕碰及溜光的美女。但尽管小心翼翼,还是碰及了一下,还是碰及了一个溜光的地方。那一碰及,他心里顿时发颤。还好,那被碰及的没说他违规,而是说:

“先生,你的皮肤好白啊!”

美女一边给和合先生搓背,一边找话说。

“先生,你就是头发太白,如果把头发染黑,你还是蛮帅的哩!”

“先生,你还蛮老实的啊。”

“先生,你的眼睛还在闭着啊。嘻嘻。”

在美女营造的和谐气氛中,和合先生开始适应了,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人家确实是在按规章按程序行事。他便睁开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他觉得实在也是应该和人家说说话了,不能老是不搭理人家。老是不搭理人家,“和合先生”之名岂不是虚名。

“先生,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呀,我还以为是我的服务不周到,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令你不满意呢!”

“满意,满意。”和合先生说,“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的名字啊,我叫铃儿。”

“呵,叫铃儿。铃儿你在这里多久了?”和合先生“适应”了后,便想弄清楚这个铃儿到底是临时工还是在编人员。

“我啊,我跟着我们主宰很久了哩。”

和合先生又问:

“你是主要为主宰服务吗?”

铃儿答道:

“什么主要为我们主宰服务,是专门为我们主宰服务。不过我们主宰要我

为谁做个洗浴啊、按摩啊,我当然就会遵照我们主宰的意思啦!像先生你,就是我们主宰特意嘱咐我的啦!”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

“先生你别把我想歪了啦,我是最最忠于我们主宰的啦!别的什么不论他是谁,我都不会做的啦!”

和合先生明白了,主宰之对他,真的是像满清那位开国皇帝对待洪承畴了。

我有洪承畴那么大的份量吗?他想。

“先生,现在帮你做按摩,请你躺到那张床上去。”

和合先生这才发现,这洗浴间里还有一张用两条春凳架着一块木板的“床”。

和合先生自己站起来,走出了木桶。

和合先生在用春凳架着的木板上躺下,接受按规章按程序的按摩。

……

“好啦,先生,做完了。你� �感觉怎样,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神清气爽了?”

和合先生从床上坐起,不由得将双手伸过头顶,长长地做了引体向上。

是舒服啊,是神清气爽了啊!

他吁了一口气,然后吟道:

云散天高秋月明,

东家少女解秦筝。

醉来忘却巴陵道,

梦中疑是洛阳城。

吟毕,他又说,这是真的如同做梦呵!

“先生的诗作得好哩!”

和合先生立即说:

“这不是我作的诗,是唐代诗人储光羲之作,我念的是后面几句。”

“不是先生作的啊,那先生是好记性。先生,你的衣服在这里。先生,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走了。先生你好好休息。”

自称铃儿的美女穿上衣服,袅袅婷婷地走出去了。

目送着美女走后,和合先生又长吁了一口气,做梦,做梦,这一切硬是在做梦!?

他不能不回味起“梦中”的桶浴、按摩来,他突然笑出了声,自己精赤条条地在木桶里被搓来搓去,精赤条条地躺在木板上被按来按去,那情景,就像是乡里刨猪。(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本站推荐
神印王座2皓月当空不科学御兽宇宙职业选手人道大圣明克街13号神秘复苏光阴之外择日飞升深空彼岸半仙
相关推荐
这个AD太稳健了封神:我不是福德真仙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我在现实世界肉身成圣超感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