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次日一早，同白潜政一处去的。哪里知道，也不知是怎的，来了三五个朝中大臣。

梅倩怡知晓那人向来在意此事，也不想多话，径自去了。手里还带着一些花红等物，白潜政见着，老大过意不去，刚走上前，还未说话，就见着她一脸沉肃。

“我知道你向来对朝政之事十分在意，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这一回，我同赵嬷嬷一同去也就是了，你好生在府上同那些人说说话，指不定能叫你官运亨通！”

像是这样嘲讽的话，白潜政也不知是听了多少。因着那白语凝生死未卜，她心中难过，白潜政也知道的清明，是以不好多说什么来，兀自点头。

“怎么？好似尚书同夫人这些时日感情不大好啊！”

其中一人见着白潜政那副模样，哈哈大笑。

“说来奇怪，我府上有三个侍妾，夫人尚且不敢说些什么来，怎的这尚书府上，半个侍妾都无，反倒是被此般对待？好生不公啊！”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白潜政讪讪一笑，朝着那人觑了一眼。

“皇上的意思是？”

“也不知是什么人，日日弹劾尚书啊！”另外一人，穿着青紫色衣裳，笑意渐浓。“也不知尚书这是招惹到了什么仇家，竟然被人日日如此对待，说起来，也着实是叫人心酸的狠了！”

白潜政一脸凶狠。

“想来是嫉恨我多年屹立不倒的缘故！”

“可惜白小姐红颜命薄，若是嫁给了惠清王，尚书现如今也不至于会受人弹劾了！”

今日的惠清王，往日的七皇子。

呵，只是箫元澈的脾性，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不愿意做的事儿，纵使是求他千千万万遍，也是枉然的很。他也不敢胡乱造次，生怕触到了那人霉头，这样日日苦熬着，那时节，白语凝也按捺不住，同沈千暮颉颃一气，到头来，反倒是自害其身。那时候想不出什么来，这会子却是愈发清明，想来当日也就是七皇子暗地里头使得手段，叫白语凝毁了面容，再也不能嫁入皇室。

“惠清王同王妃情深意笃，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儿，纵使是语凝嫁给了他，怕也是无用！”

“也是！”那人微微颔首，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神往。“只是那位王妃，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好人物，我何曾见过如此有谋划的女子？这汴京城，十之七八的铺子，全都是王妃的，当真了不得，前些时候往百味阁去，还见着王爷哩！”

“这会子又怀有身孕，不日生产，更是被宠上天去了！”

白潜政听了这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知晓他们二人现如今千好万好。只是这样的千般万般好处，是半点都没有他的份的。

若非如此，如何还被人如此弹劾，现如今地位不保，连昔日巴结他的小官，这会子都能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着实可恨。

“可还有什么消息么？”他朝着那人觑了一眼。“皇上圣明，想来断然不会因为几张奏折，就能免了我的官！”

“这个自然不会，只是日日看，都能见着弹劾尚书的折子，未免心存疑窦，到头来，为了安抚众人，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尚书还是要做好准备才是，免官自然是不至于的，只是免官还是很有可能的事儿！”

见着他们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白潜政只想着那么一句：墙倒众人推。

他骇笑连连，微微颔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到底是变了天了，还请诸位先行一步，本官还有些许琐事！”

“也罢，尚书告辞了！”

看着那些人三五成群地去了，白潜政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果然都是来看笑话的，到头来，竟然没有半个帮衬一二的人，着实心酸的很。

“这会子白潜政本就是个强弩之末，却还要如此逞强，恁的可笑！”

“管他呢，好在没了什么实权，若非如此，还不知道怎么耀武扬威呢！报应，都是报应，以前可没少吃这人的苦头！”

“风水轮流转啊！”

白潜政政听着这些毫不避讳的话，愈发气得狠了，跌坐在高椅之上，只盼着有些什么转机才好，若是能叫他保住官位，必定要一雪前耻才是。否则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

玉楼人醉。

梅倩怡同赵嬷嬷一处，穿过三街六市，看着这玉楼歌馆好不热闹，又想着当初，这里头也不知是有多少人说着自家女儿十分美艳之类的话来，只是到了现如今，他们只怕都忘了白语凝是谁。

到底残酷。

落红满径。桃花乱落如红雨。

暮春时节，到底如此。她又想着往紫云山去，又怕到了紫云山。莫名的有了一种跟近乡情更怯一般无二的情绪。

赵嬷嬷见着，轻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又怕那人是语凝，又怕不是！”她许久未曾听着白语凝的下落，日后如若是来看看也是好的。若是那人也不知是葬身何处，该叫她如何？这一份心思，怕只有当了娘的人才算是有的。

她当初也是个不知世间愁苦的女子，只是因着当了娘亲，才知晓诸般苦难，这会子就更是如此了。

“夫人，老奴知晓夫人的心思，只是夫人也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啊，不论是不是真的，自此之后，夫人都要为自己着想一二了！”

“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了！”梅倩怡拍了拍赵嬷嬷的小手，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感激。“若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如何如何呢！”

“纵使是没有老奴，夫人也会一样的好，夫人这样好的主子，不论是谁，都会欢喜的，老奴也不过就是捡了一个便宜，在夫人身边，待了这么些日子，诸事未曾做过，反倒是得了夫人赏识！”

等到了紫云山那头，梅倩怡两眼红红，下了马车。

这里头绿树成荫，松篁成簇，隐天蔽日，倒也极好。

赵嬷嬷搀扶着梅倩怡，往前走了数步有余，当见着一块石碑，一个旧墓，梅倩怡胸口就这么砰砰直跳，也不知是带着几多悲哀来。她走上前去看了看，只是那石碑之上，只有青葙二字。

青葙么？

“夫人，想来这是错了的，这不是咱们小姐的吧？”

“不！”梅倩怡双眼发直，扑了上去。“这必定就是我们语凝了，你难道忘了吗？当初语凝在西楼女扮男装同人联诗，怕被人知晓身份，也是用的青葙一名，后来那些诗稿被送到府上，上头也说的是给青葙的！”

“老奴愚钝，这才想起来了！”

正自说着，就看着梅倩怡两眼垂泪。愈发伤心。“果然，果然这是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夫人！”赵嬷嬷听着，紧紧地抱住了梅倩怡的身子。“夫人身子本就十分羸弱，哪里禁得住这样折腾，还请夫人莫要如此！”

“我何曾想过，再见时，已经是这副模样！”

梅倩怡浊泪滚滚。“我的儿，我的儿！”

当初有了白语凝，见着那奶娃娃此般可喜可爱，也不知是带来了多少欢乐。自从白潜政想着要用白语凝当成筹码，而后也就带来了许多心酸之事来。白语凝的面容被毁是其一，而后被那人使计送到了紫云山，自此之后，就是眼泪常伴。

“语凝！”梅倩怡泣不成声。也不知这人在江湖之中吃了多少苦头，也不知是被何人所杀，这会子又是被何人葬在这紫云山山脚。

她捂着胸口，悲恸欲绝。

看着天上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赵嬷嬷凑上前，轻声道：“夫人，快下雨了！”

“嗯！”她应了一声，犹自不动。“你说，这孩子到底是吃了几多苦头，才落得如此下场？算起来，她这会子才一十九岁，韶华正好，若是嫁给了一个寻常人家，这会子必定都有了自己的孩儿了！”

七皇子箫元澈冷面冷心，她早就是知道了的。当初知晓白潜政的意图，也曾出言阻拦，哪里知道，那小妮子对那人却是深情厚谊，只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那人，到头来，她也只能依着白语凝的意思。

白潜政的好本事，叫先皇许了他们二人婚约。

结果箫元澈对白语凝不闻不问，反倒是独宠沈千寻。

那人也是个好的。

梅倩怡又哭了一场，等到傍晚时分，才回了尚书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