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扶我起来。”张家舅舅用孱弱的声音说。

刘发印扶他起来后，让张洪季舅舅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用手扶着张家舅舅的腰，一步步往外走去。

“随儿啊，什么事这么大的仇恨啊，”看到他们出去了，刘发印媳妇给随儿说:“我们要是晚来会儿，我看得出大事了，真打起来，你还打得过他？”

“嫂子——”随儿还是趴在刘发印的媳妇身上哭。

“别哭了，孩子你都不管了。”刘发印媳妇安慰她到。

“孩子，孩子呢？”随儿突然望着外屋，刘发印媳妇也想起来孩子还在外面呢，什么时候不哭了，都没有注意。

正说着，霞妹抱着睡觉的弟弟从外屋走了过来:“娘，这是咋么了？”霞妹早已泪流满面。

霞妹本来是去赶庙会的，走到小学门口，看到老师了，老师说:“这都要期末老师了，庙会就别赶了，今天是乡里来检查，最好别缺人。而且今天上一个大课，中午不回去，下午早点放学。”

就这样，张洪季把霞妹留在了本村学校。当霞妹下午饿着肚子放学，本想到家好好吃一顿饭时，一进门就看到弟弟在外屋炕上哭，里面有邻居刘大爷和大娘，娘和舅姥爷身上都有血。她本能的抱起弟弟，怔怔地看着里屋，眼泪早已止不住。

她看着刘发印大爷架着满身是血的舅姥爷从身边走过，她傻呆呆的看着，这场面对于大人来说都不知所措，何况一个孩子。就在这时，听到屋里娘和大娘叫她，她才抱着弟弟过去。

“过来，孩子。”随儿搂着走过来的两个孩子哭作一团，本来睡着的大勇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是——”张洪季和娘也赶庙会回来了，看到炕上、地上、随儿身上的血还有现场的刘发印媳妇，张洪季问到:“是不是你家的刘发印他……”

张洪季没说完，一是感觉刘发印不是那样的人，二是看着刘发印媳妇也不像是来找事的样子。

“我们是来帮忙的，别的啥也不说了，洪季，一会儿啊，你问问随儿，我走了。”刘发印媳妇感觉现在说什么也不合适，一看张洪季和他娘也回来了，她也可以放心走了。

“是不是她又跟谁……”张洪季娘跟着刘发印夫妇走到院子里，随儿听见婆婆在院子里问。

刘发印媳妇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是吧，不合适，说是吧，对方又是张家舅舅。两个人也不是在偷情，都动刀子了。她就说:“一会啊，您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就走了。

“娘啊，您回来，我告诉您怎么回事？”随儿擦干眼泪说:“不是别人，是您弟弟，您的亲弟弟，您去问吧，去李家诊所了。是我还把他伤的，我巴不得杀了他。”随儿眼里满是恨意。

此时的随儿一听婆婆还在怀疑自己，再也不想在这家待着了，再说，今天的事情，她本来就计划:即使不杀人偿命，也要给张家舅舅弄残废了。

“什么，随儿？”张洪季听随儿这么一说，他快步走到随儿跟前，两手扶着随儿的双肩，问:“真的是老舅，对你……”

“是的，被我用剪子扎了两下，我巴不得扎死他。”随儿眼睛都不抬，说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用力。

“好，我去看看。”张洪季低头看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剪子，拿着就往外走。

张洪季娘一听是自家弟弟都傻了，但现场和随儿说的话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洪季，你先回来，我给你说句话。”随儿喊住丈夫，想告诉他以后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她知道她必然受到法律的惩罚，因为她看到剪刀从张洪季舅舅身上扒出来时，他的那只胳膊基本上动不了了。随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既讨厌又有牵挂的家庭了。

可张洪季哪能知道随儿现在的想法，他更想不到随儿会把舅舅伤的有多重，他现在想的就是:如果真是舅舅对自己媳妇欲图不轨，他则不能轻饶了他，就说:“我先找那老东西算账。”就拿着带血的剪刀出去了。

张洪季一路朝着李医生家走去，一路上气呼呼的，还拿着带血的剪刀，难免有闲人会拦着问:“洪季啊，这干嘛呀？”、“去哪啊？”、“……”

“李医生家，弄死那老不死的。”张洪季只要听见有人问，就这么回答。邻居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且看着张洪季火冒三丈的样子，也没法拦住问，有几个好事的、有好心劝架的人都跟着洪季往李医生家走，其中还有牛庆进。

经过方四儿家门口时，牛庆进进门叫:“四儿，在家那？”

“在！牛哥，进来吧。”

“你快出来，洪季拿着带血的剪子去你二姐家了。我看不是什么好事，走吧，咱们看看去。”

听牛庆进这么一说，方四儿和张秀都问:“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四儿，咱们先去你二姐家。秀儿啊，你要是有空，叫着我家巧娃去洪季家看看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牛庆林说着和方四儿就出去了。

“娘，我也去。”方军说。

“不行，天寒地冻的，你过去就是添乱，给姐姐在家待着，娘一会儿就回来。”张秀扭头嘱咐两个小女儿:“文儿、楠儿在家看着弟弟，我去看看随儿婶那有没有事，我就回来。”

“好吧，军儿，过来姐姐给你叠三角。”方姿依和方丽依都不在家，方文依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孩子，爹娘一出去，她就负责起照看弟弟的责任。

“下次摔三角，我要赢了海波。”方军说。

“行，过来，我们往你的三角里塞硬纸片，保证让你能赢了他。”

张秀看着两个女儿稳住了儿子，就说:“你们哄着军儿玩吧，我一会儿回来再做饭。”

张秀没有叫巧娃，直接往随儿家走了，她知道巧娃带着孩子，未必帮得上忙，再说，天色不早了，她还得回来做饭，也不想耽误工夫了。

刘发印媳妇在家坐卧不安，不知道丈夫那边怎样了，随儿跟着孩子们在家哭，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一趟一躺的到街门口来看看丈夫是否回来了，正瞅着，看见张秀过来了，她等着张秀到跟前，拉住她说:“秀，你到我家来。”

“我先去看看随儿？”张秀说。

“随儿的事，唉，她在家除了哭，没别的。我先给你说说，今天的事啊，就我和发印看到了，发印带着张家舅舅去你二姐家找李医生了。”刘发印拉着张秀往家走，张秀还不想去。

“张家舅舅？我问问随儿怎么回事？”张秀还想挣脱刘发印媳妇往随儿家去。

“洪季娘在家，这事，随儿怎么给你说，再说，事都过去了，目前啊，你让她们先清净会儿。我给你说说，走，到我家去。”刘发印媳妇拉着张秀往家走。

张秀听着她说的也在理，既然事已经过去了，就先让随儿冷静一下，就跟着刘发印媳妇进家了。

“秀啊，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哎呀，都吓死我们两口子了。”一进屋，刘发印媳妇就开始说。

“你说慢点。”

刘发印媳妇稳了稳心神，继续说“就是啊，今天我听着洪季家孩子哭，就过去了，进到院子以后，听见屋里说“小心肝”，哎呀，别提了，我就出来了。但是呢，孩子一直哭，我又过去了，这次听着屋里打起来了，我这就带着发印一起过去了，到那一看，张家舅舅没穿衣服，随儿光着上身，两个人拿着剪子在打，我们过去的时候，炕上、被褥上、地上都是血。”

“那就是张家舅舅想欺负随儿，随儿不从，就打起来了吧。”张秀想起来随儿给她说过张家舅舅对随儿有坏心。

“如果是这样，张家舅舅也不能有机会把自己衣服都脱了啊！”刘发印媳妇说。

“具体情况啊，咱们都不知道，您这事给别人说过吗？”张秀问。

“没呢，我也没想说出去，还有，我就是想说这不也没得空呢吗？”刘发印媳妇说:“你说我那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当时看着张家舅舅那条胳膊都动弹不得了，你说这洪季又去了，可别再打起来了。”

“没事，四儿和庆进也去了，听说好几个人都去了，他门打不起来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张秀说:“我想给你说句话，嫂子，就是随儿和张家舅舅不穿衣服这事，就咱们知道就得了，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把这些说出去，他们两家脸上都不光彩。您说是不？”

“秀儿啊，怪不得人都说你好呢，你说这事跟你不沾亲不带故，你还替别人想，嫂子今天算是见识了，怪不得白兔让你看见了呢。这事啊，我听你的。”刘发印媳妇说。

“就是看着随儿也怪可怜的，外面再传个什么，她还怎么活啊，您说是吧。”张秀起来说:“那我看看随儿去。”

刘发印媳妇和张秀一起出来了，张秀推了推张洪季家的门，好像是从里面上了锁。张秀轻轻喊了几声，没人答应，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就给刘发印媳妇说:“嫂子，应该没事，都累了，让她们休息休息吧，我回去了，改天再来。”

其实，张秀的敲门声随儿听到了，不让霞妹去开门，她想一个人的时候给张秀好好说说话，不想当着婆婆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