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无间换上了柔柔准备的新衣服。
五日后，空族败退的消息传回修行界，此战仅有一名天玄境牺牲。文人为此事增添无数细节，谱写成传奇供人传唱。
唐岚留在中院，时刻都陪着柳昭。
实际上，唐岚也无处可去。除了奚禄，没人知道他成为了天玄境，但王乐内门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他不该再回西院的家中居住。
无间也时常陪伴柳昭，唐岚便向他抱怨：“有没有办法不做天玄境？”
“没有，你看大师兄被削弱成那个样子，都没有跌出天玄境。”
唐岚笑着摇头。
无间询问：“想寺主了？”
“嗯……也想王乐。”
无间知道，唐岚不喜欢漂泊不定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有自己的家，能够过上美满的生活，却意外拥有了天玄境的身份，不得不远离他所挚爱的地方。他虽然遗世独立，却永远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师父时常可以回去。”无间安慰道，“只要找准一个频率，出现得不至于太频繁，就不会影响那里的气运。”
唐岚轻笑：“我怕我带过去的不是好运……”
“怎么会？师父这么漂亮，自然是好运。”
千妖寺内，一只空族幼体屋顶略过，快得接近一道白光。它已经一尺多高，个头像个一两岁的孩子，体格快速发育的同时，它要花费更多时间消耗多余的精力，常常急速从一头冲到另一头，享受着飞行带来的快感。
空族败退那一日，它蹲在屋顶眺望西方，一直从日出看到日落。
有什么向往之情在它体内萌动，但它无法体味出那究竟是什么。它不会离开这个食物充沛的地方，人族就是它的同伴，也是它要顺从的对象，那遥远的呼唤似曾相识，却已经与它无关。
那一日，所有空族成体离开天原，所有空族幼体也跟着踏上旅途。它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会因为饥饿或疲乏等原因死于迁徙，但它们与天原的连接已经消失，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们回归旧土的意志。
不少地方能看到一群群的白鸟飞过。
奚禄向上举起手，空族幼体热情地降落，脚爪抓住他小臂。
这可能会成为天原大陆的最后一只空族。
他伸出另一只手，毛毛温顺地把脸贴上去表示亲密，再抬起自己白皙的双手与他击掌。
长老站在远处，看奚禄产生了要把空族当小孩养的倾向，连忙上去打断他：“寺主，今天有空？”
“有空。”奚禄挥手示意毛毛离开，毛毛鸣叫一声，飞上屋顶跳入另一个院子。
“我看你不怎么开心……要么你把寺主的位置交给老七，你跟着唐月鸿去长虚界吧。”
“没必要。”
这长老随意坐在长椅上，继续对奚禄笑道：“你啊，到头来还是看错人啦。唐无间是个苗子，但没了也就算了，他注定就是要远走高飞的命，现在唐月鸿也没了，连柔柔也跟着走了——你什么都没了。”
这长老是奚禄叔父，奚禄听他这么说也不在乎：“常事，总能再见，我相信他们过得很好。”
“这样就满足啦？”
“够了。”
长老也酝酿够了，终于吐露心迹：“我给你说，这就是一段孽缘啊！那两个确实人中龙凤，那人家已经上天了，只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这就是天道在罚你了！我之前还真迷迷糊糊让你折腾，但现在我可清醒了！你还得多久才能醒过来！”
奚禄放弃抵抗地点头：“您说的对。”
“你要是我儿子，看我怎么抽死你！”
“说得好。”
“……”
积雪消融，春季到达后气温逐渐回升。
西院祭酒一职空缺一个月后，在学监的商议下，纪意远辞去王乐乐主一位，接替唐月鸿成为祭酒，王乐乐主顺理成章地由李连耀担任。
唐岚即位的那一天，才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乐主。直到此时，王乐的这位幕后人物才浮出水面，但纪意远始终披戴纱巾行踪诡秘，依旧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真正面目。
大晏峰峰主也隐退，大晏峰一本正经地对外宣告峰主余彬已经步入天玄境。之后隐隐约约地有了唐岚早已晋升天玄境的传闻，但王乐内门对此视若无睹，似乎始终当他在出远门。
李连耀把自己的物件搬入办公用的楼阁，对萧如意感慨：“我觉得王乐少点儿什么。”
萧如意很了解他的心思：“王乐是变普通了。”
长老走进来呈上金色丝绸包裹的木匣子：“这是天武宗宗主差人送来的礼物。”
“宗主是……”李连耀脑中跳动先前不断被更新换代的宗主名字，追溯至最新上任的那一个，“方北恒，相传与邱尚举有渊源。”
长老补充：“听接待弟子说，使者很有精简的作风，没有要求亲自见你，只希望把礼物转给你。”
“应当距离天武宗回归五院不远了。”李连耀抽出丝带下绑着的信件，拆开看上面是宗主亲自落笔的信件，祝贺新乐主上任。“麻烦师伯去打听一下，宗主是不是给其他宗门也送了礼？”
“好，这就去。”
萧如意道：“方北恒是邱尚举的舅舅。月鸿师叔很欣赏邱尚举，我猜再过几年，等邱尚举资质足够了，方北恒就会传位给他——也许邱尚举早已掌握了实权，特意推出舅舅作为过渡。”
“嗯，听闻无间和他关系不错，无间真是把后路都给我们铺好了。”
“再过几年逸仙就长大了，会重新挑起王乐的大梁。”
“确定他不回天武宗了？”
“他说不回去了。”
李连耀心中喜悦，但嘴上依旧说道：“人是会变的，现在定结论还早。”
几日后，一辆马车行驶在一路桃花盛开的山道上。到了延栖谷外的栈道，两名男子离开马车，朝着王乐内门走去。
身形高大的男子向守山弟子出示王乐的令牌，弟子忌惮他们穿着过于遮蔽，想把牌子翻到背面看文字时，无间终于拉下斗篷的半个帽子，和善地露出笑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