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冤家路窄and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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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佳磊快步走到我面前,大声道:“来,兄弟,云长路,你说,她是不是你中意的女孩?如果不是,换下一个,把24个全看一遍……”

我嗓子干得厉害,使劲点点头,说道:“是,是……”乐佳磊大声道:“什么?我听不见!”我只好提高嗓门,说道:“是!她是,是我中意的女孩!”

乐佳磊扶着我肩膀,面向何黛青,道:“来,兄弟,现在,当场,你,云长路,开始向何黛青表白!”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跟女孩表白,我从来没做过,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是走吧,可是,导师把论文摔在我面前时的情景又浮现在我脑海——表白,还是赶紧溜走,这不是历史问题,这是现实选择问题。

全场起哄,响起一片掌声和加油声,可在我听来,那都是噪声,几乎把我裤子都吓湿了。

突然,那个女孩——何黛青,走出来,主动牵住我的手,面向乐佳磊和孟辉,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位老师,我决定跟他走!”

孟辉与乐佳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孟辉说道:“哎,何黛青,你可要想好了,你在这儿站的时间不算长,择偶标准也不低,可这小伙子好像都不符合吧?”

何黛青笑着说:“孟老师,你不是经常说,这只是牵手,又不是下台就结婚,给彼此一个机会嘛!”孟辉与乐佳磊又彼此看看,疑惑不解,可又无可奈何。孟辉大声道:“好,那恭喜二位,赢得北京通惠河保护基金会提供的运河全线游……”

早上起来,打开手机,迫不及待的信息争先恐后挤了进来,我还来不及看,老妈的电话打过来:“儿子,你可开机了!昨晚上……睡得好吗?”

我迷迷糊糊回答:“还行,妈,你们还在南京?”老妈也不装了,急切地问:“哎,儿子,那女孩,何黛青是吧?在你跟前吗?”

我慢慢清醒过来,笑道:“妈,你想什么呢?才第一次见面……”

电话那头响起老爸的声音:“……告诉他,别忘了咱云家祖训!”

我一激灵,昨晚录节目,紧张得衣服都湿透了,早就把老爸说的什么祖训忘了,我赶紧说:“爸,妈,这个运河全线游,我打听过了,只是在周边玩,不过河,也不下水,更谈不上挖掘运河宝藏啥的了……”

老爸夺过电话,劈头盖脸问道:“那女孩姓什么叫什么?我看你小子见了美女头就昏了,什么都忘了!看你那个怂样,哪有一点我云家子弟的风采!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我脑子电闪——可不是嘛,那女孩姓何!何黛青,我云家祖训第一条就是不许找姓何的!我赶紧解释道:“爸,那女孩好像是从美国来的,不是咱北京人……”

老爸在电话里依然威严:“你小子从来不看节目,知道什么!那女孩,你跟他说!”老妈顿了顿,慢慢说道:“路路,好女孩有的是,这次节目也不白上,这不锻炼你了嘛!跟女孩也说上话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北京男孩,后海的酒吧,我却是第一次来。从小长在一个家规一大本、祖训不能忘的大家族,我的路似乎已经注定了——刻苦读书,教书育人,不准考公务员,不准下河,不准和姓何的人交往,更不准和姓何的女孩谈恋爱结婚……

正想着,眼前一亮,有人坐在我面前,一个女孩,朋克打扮,抽着烟,手里拿着一杯酒,一边晃着,一边懒洋洋坐在我对面。我戴着眼镜仔细瞅了瞅,还是没认出来。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这里有人了……”

女孩笑笑,吐出一口烟,慢慢道:“大博士记性这么差,刚一天就不记得了!”

我一听声音,知道了,是她——何黛青,换了衣服、发型和风格,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心里打鼓,琢磨着怎么开口,刚把人家牵下来,马上提“分手”,可怎么开口?我连牵女孩手的经验都不足,何况谈分手?

何黛青喝一口酒,冷笑道:“喝果汁?好孩子,好学生,北大博士,没来过这儿?”

我点点头,不敢看她。

她眼睛一直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哎,你家是通州的?姓云?”

我头上出汗了,嗫喏道:“嗯,以前祖辈是大通桥的……”

女孩手里的酒杯几乎砸在桌上,“shit!我真是瞎了眼!昨晚怎么了!?想着赶紧找一个下台,看你够老实,我奶奶还在等着,你却偏偏是姓云的!还真就是大通桥的!有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冤……冤什么窄?”

我抬起头,接口道:“冤家路窄!”

第一次约会不欢而散,我回到宿舍,打开台灯,看见论文开题报告,一点心情都没了,直接拿起来扔进垃圾桶,还踢了一脚,起身时看见书架上的家谱,随手又抽了出来。

说起来,云、何两家、还有明成祖朱棣之间的恩仇,都是从明朝洪武末期一桩放灯节刺杀案开始的。

明朝洪武末年,北平。

农历七月十五,是通惠河放灯的日子。

权贵富贾都在御河桥、什刹海放灯,一放一大片,争奇斗艳。有的人还包下游船,搂着风尘女子,边看灯边喝酒。穷人买不起灯,但也得放,因为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买不起就自己动手做,最省钱的就是从自己庄稼地里薅俩大茄子,一切对半,在茄子瓣儿的四周插上竹帘子片,中间插上小蜡烛,点亮后往河里一放,又平又稳还不怕风,飘飘悠悠,星星点点,布满河面,煞是好看。

两岸上人头攒动,河面上游船如织,热闹异常。

突然一条大船乱了起来,船上的人纷纷叫嚷:“船漏了!进水啦!”附近的人都往这条船上看,但谁也没动弹。

那条大船算得上是通惠河上最贵最豪华的船了,此时却几乎翻了个个儿,船上的人喊道:“三宝,三宝!快把小船划过来!”

围上来几条船,十几个人穿着黑衣,手里似乎有明晃晃的东西。上得大船,二话不说,“唰”地一声就把刚才喊人的人砍了!

附近的人吓得大叫,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大船上杀人啦!”

黑衣人们上了船,一声不发,见人就砍,直奔船舱而去!船舱里跑出几个女人,尖声喊叫,慌不择路,有的掉进水去,有的瘫在地上。黑衣人们快步走进船舱,里面“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一个小个子划着小船过来,不等停稳,飞快跃上大船,显然有轻功在身,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船舱,加入战团。

两岸上的人都停了脚步,驻足观看,却也没人敢上去阻止。

这时,大船船舷边浮出一个人来,利索地爬上船,只见他站定了,大喝道:“哪路混的敢在这通惠河行凶?吃了运河里的王八啦?”

岸上一个老妇人听见喊声,赶紧颤颤巍巍跑出来,急着大喊:“狗剩儿,赶紧回来,别多管闲事!快回来!”

那狗剩儿也不回头,喊了一声:“通惠河打架,哪能少得了我!”话音未落,已经钻进船舱。

老妇人大急,央求跟前的人前去把狗剩儿拉回来,别人那肯过去,纷纷躲避。老妇人抹着泪,边哭边骂道:“天杀的,你爹咋死的你都忘了!还多管闲事!呜呜……”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壶酒,醉醺醺地问老妇人:“老太太,放灯节,又有打架看,你哭什么?”

老妇人见有人理她,急忙拉住那书生的手,央求道:“您,您是?啊,你就是庆丰桥的何举人吧?求您救救我儿子,我那死鬼可是为了救你才……”

那何举人点点头,松开了老妇人的手,嘴里道:“一人我饮酒醉,醉把那佳人成双对……”老妇人失望极了,狠狠地说:“我就说不让管闲事,不让管闲事,死鬼搭上命,又有啥用?连自己儿子也……”

却见那何举人已经跳下船,吩咐下人解开缆绳,划起船,向那快要完全沉没的大船驶了过去。小船顺风,很快来到大船边上。何举人朗声道:“诸位,朗朗乾坤,大运河上,众目睽睽,在这放灯节公然杀人,成何体统?!我是当地举人,已经报告官府,识相的赶紧自己出来,不要枉杀无辜!”

大船此时却寂然无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下人害怕,劝道:“少爷,咱们回去吧,老爷知道了非得把我用秤砣砸死不可!”

何举人并不应声,仔细看着已经几乎完全倾覆的大船,喃喃道:“一定还有人活着,一定……”

大船“哗啦”一声,钻出三个人来,中间的人身材魁伟,衣着华贵,虽处险境依然镇定自若,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人,一个是狗剩儿,另一个是刚才被叫作三宝的小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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