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站住的队伍刚与道士们交上手，很快发现仍然不是对手，而且，这些道士们的轻功、点xue、剑法都是如此变幻莫测，奓着胆子的南军再次崩溃，纷纷开始弃械投降。

鲤鱼笑道：“这还打什么仗？这么多人居然会向几十个人投降！这么说燕王爷岂不是赢定了？”何富贵看着退向东南方的大批南军，道：“经此一战，燕王爷自然声势大盛，但是要说势力仍是远远弱于朝廷，南军经此一战，也都该知道了打仗的滋味，再往下打就不容易了，还有，这个耿炳文最擅长的就是防守，我猜他会带兵撤到邢台城，在哪里坚守待援。”

燕王府的北军大获全胜，兴高采烈地冲进了正定城。

庆功宴上，朱棣笑着向各位举起酒碗，朗声道：“此战大获全胜，全赖各位拼死攻城，我朱棣敬全体将士一碗酒！”将士们欢声雷动，齐声喊道：“燕王爷天下无敌、洪福齐天！”一起喝酒吃肉，气氛热烈异常。

朱棣看见下手的何富贵嘬着一杯酒，神色黯然，便起身离座，走到他身边，慌得何富贵赶紧站起来。

朱棣压压手，道：“三弟，今日我军大胜，你却为何郁郁寡欢？是不是又想起了老父亲？”何富贵赶紧道：“大哥莫怪，刚才大伙儿敞怀喝酒，我却不自禁地想起了嗜酒如命的二哥狗剩儿了！想想也就是在去年，在通惠河畔的荷花楼上，你我三人，畅谈喝酒，激浊扬清，那是何等的情景！”

朱棣也感慨道：“是啊，哎，我记得老’二最爱喝什么荷花酒，现在怕是喝不着了！”何富贵叹口气，道：“大哥，莫让小弟的多愁善感坏了您的兴致，咱们接着喝酒！”

朱棣却停了杯，问道：“今日大胜，我却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三弟你怎么看？”何富贵斟酌着道：“此战能够大胜，自然首推大哥的运筹帷幄……”

朱棣打断道：“三弟，只有你我二人，说重点！”何富贵道：“好，第一确实是我方谋划得当，打了耿炳文一个措手不及；第二，燕王府府兵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心理成熟，对方虽然人数众多，却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然被吓破了胆；第三，就是老将耿炳文……”

朱棣道：“哦，他怎么了？”何富贵小心道：“小弟从未见过这位老将，但是对于他的事迹却多有耳闻，近来也对他的经历故事特意做了一些准备，想当年，他可以做到固守长兴城长达十年！”

朱棣道：“你的意思是？”何富贵道：“我想，本就不擅进攻的他到了这把岁数，怎么还有心力去攻打对方，而且，按照狗剩儿哥传来的消息，小皇帝已经给这位老将军下了旨意，嘱咐他不得伤害您的性命——那您说，他还怎么打？都知道刀枪无眼，万一两军交战之际，您一向冲锋在前，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个不长眼的冷箭伤着您，那对于他来说，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极度亢’奋的朱棣渐渐冷静下来，对啊，二十几万大军被自己的两万多人打得落花流水，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将耿炳文。

何富贵接着道：“我想，经此一役，耿炳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到了邢台城，固守待援——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咱们可是耗不过这位老爷子的，一是后勤供给，他们可谓是吃喝不愁，高枕无忧，可是咱们呢？只能靠北平这点供给，可能很快就跟不上了；二是，他们的后援也在快速增加，各地的军力也正迅速向京师集结，再来个几十万大军绝非不可能，而我们，仍然还是这些人；第三，北方的蒙古余部，据说也在蠢蠢欲动，一旦我方落败，他们的狼子野心您是最清楚的。”

朱棣陷入深思，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个，你没有说，我也清楚，我们虽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可是说到底，在天下人眼里，我们还是造反的，是反叛朝廷的人，名声不好，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过来敬酒的张玉听到了一些，借着酒劲凑过来道：“王爷，您放心，我再带人绕道，依葫芦画瓢，把邢台城也抄了！”

朱棣道：“今时不同昨日，耿炳文老谋深算，吃了上次的亏，绝不会再吃一次。”何富贵也道：“我也研究了地形，正定城左近多有山地，张将军带兵绕道还容易些，可是邢台城周遭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万人的队伍想要不被发现根本不可能！”

张玉酒劲上头，推搡着何富贵嚷道：“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不是朝廷派你……”鲤鱼挡在何富贵身前，就要动手。

朱棣喝道：“好啦！几碗酒就不知道怎样好好说话了！扶他下去！”吴飞赶过来，吩咐几个兵士扶着兀自指着何富贵骂骂咧咧的张玉下去了。

朱棣再次与何富贵喝了一杯，忽然笑道：“三弟分析得很对，可是这个耿炳文，却也不必再伤脑筋，”压低声音，“据可靠消息，他身体本就不好，年纪又大，经了昨夜一战，还能活几天还不好说！”

何富贵笑笑，喝了一杯，道：“那么，我们的眼光又该盯着京师了，不知道他们下次会派出什么人来带兵。”朱棣忽然道：“哎，三弟，二弟现在在小皇帝跟前如此受宠，你说小皇帝会不会心血来潮，就派二弟带兵打仗来呢？”

何富贵一怔，旋即和朱棣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朱棣忽然冒出一句：“二弟真要来了，你说他会直接跟咱们汇合，还是真的会……帮着小皇帝打我？”

何富贵心里一惊，急忙道：“大哥说哪里话，二哥人虽没读过什么书，却最是仁厚忠义，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朱棣也笑道：“是啊，我们仨是问荆结拜的好兄弟，岂是小皇帝的恩宠能比的……”

耿炳文三十万大军溃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师，震惊了本就压力山大的小皇帝——自然也传到了朱棣与何富贵念念不忘的老’二狗剩儿（云北归）的耳朵里了。

小皇帝在御书房里来回转圈，看得云北归很是眼晕，只好跑出去催促门外的小卓子道：“几位大臣还没到吗？”小卓子刚要答话，听见外面的动静，喜道：“来了，来了！”

君臣坐定，黄子澄起身大骂道：“耿炳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和托付！”齐泰沉吟道：“此战虽败，可是仍有几万人驻守在邢台，情势未必不可挽回……”

皇上打断道：“三十万人却被区区两万人打得落荒而逃，他不丢人，朕都替他觉得丢人！”方孝孺出来道：“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耿老将军本就擅长守城，臣以为只要他守住了邢台城，阻住叛军南上的攻势，在这太平天下造反的朱棣一党谅也撑不了多久！”

皇上不满道：“朕，还有你们，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居然要被一个小小燕王的几万人进攻！要是皇爷爷在世……哼！”终于没有说出下面的狠话，但他的愤恨之意却谁都听出来了。

黄子澄身为皇上多年的老师，最是清楚他的心思，便道：“皇上，既然耿炳文死守不战，有失朝廷体面，不如再派良将，重新带兵进攻朱棣如何？”方孝孺道：“皇上，臣觉得此时派兵并非良策……”

黄子澄打断道：“那你方大人倒是出个良策瞧瞧啊！难道我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棣围攻邢台城，整个朝廷束手无策不成！”

方孝孺沉声道：“臣想耿老将军乃是料定朱棣叛军不能长久，故而决计守城固守，以此拖垮叛军！皇上您想，对于朱棣叛军来说，第一宝贵的便是时间，作为一支公然对抗朝廷、对抗全国的叛军，他们要是在乱世之中或许还能存活，可如今是太平天下，先皇及皇上德政清明、体恤百姓，对朝廷心怀不满之人绝对不多，敢于参加造反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即便是那些叛军兵士也多是迫于形势不得已参与罢了，时间拖得越久，越对我方有利，叛军兵士肯定也会开始逃亡，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老臣早就气死了！朱棣目无新君，横行朝野，我黄子澄可没有方大人这般好度量！”黄子澄气哼哼地打断道。

皇上道：“黄大人和方大人，一个主战，一个主等，齐大人怎么看？”齐泰谨慎道：“耿老将军老成谋国、稳扎稳打，断不会随随便便便输给他朱棣，料想固守邢台城也是一个办法……”

皇上听得不耐烦，打断道：“那你的意思也是等了？”齐泰道：“哦不，臣这几日和方大人不敢松懈，经过周密测算，可以再为皇上调拨出五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