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纷纷扬扬落下，一切如往常。李霜河还在后宫里过着如以往的生活，只是太子没了先生教导，他消失不知去了何方。

才猛然发觉他的身世之神秘，前所未闻。不管是陈师的师兄还是别的什么，除了他亲口告诉他们的，其余一无所知。

李霜河不禁有些懊悔，他竟然到了如此盲目的地步，有今天也是活该。

“她究竟想要什么？”李怀清问道，直到现在，国号没换，所有的制度也一如从前。

李霜河摇了摇头，无法回答。午后，她身着最隆重的龙袍，戴上冠冕来到长乐宫，面见李霜河。“霜河，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我要报仇，要名留青史，就必须让你下台，保你性命，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她不想再等，再慢慢来。

李霜河没有回答，眼睁睁看她离开，身形瘦削略显落寞。突然来此，言语间竟有辞别之意，她到底想干什么。

风夹杂雪花呼呼吹过，武照站在冰冷的坟墓前，随后可见几位官员紧跟在后，她喃喃自语，哽咽着将冠冕摘下，放在墓前，“我登基了。可是，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呜咽声不断，他们不知所措，只得低下头来假装没看见，一代女皇在这人墓前竟然像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武照踏步离开，风声忽起，卷起了落在墓上的枯叶，在天空打了个转又纷纷扬扬落下。

午后，她再次步入长乐宫，换了一身白衣，捧着他以前常戴的冠冕放在桌上，两人相距甚远，她缓缓开口：“这个位置还给你。”

李霜河手握重拳问道：“你爱我还是他。”

“对不起，我无法否认，我是真的很爱他。”

死心了也好，免得日后想念，自我折磨。

“你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好不好？你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天下至尊，我还是那个不知人间愁苦的武林盟主。”

“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和皇权有任何交集。”

不如不遇倾城色，她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佳人，他还是那个清冷不爱笑的皇帝。

一如既往清瘦的身影在昏黄的傍晚逐渐消失，青葱的草木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他再寻不到她的消息。

“大仇已报，事情都已尘埃落定，我要这天下有何用。”她坐在盟主的位置上，浅饮一杯茶，蓦然轻笑。

免死金牌也已打造好，送到每个需要的人手上。李霜河也答应过就此了结，绝不牵连，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爷爷，爹娘，我不要这皇位，我过得好苦。到了黄泉，我再给你们赔不是。这皇位，我是真的不想要了，为了得到它，我失去了一切，就连自己也变得面目全非，我心里真的很苦很委屈。

平静地安排好身后事，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柳文清不在，也少了些阻碍。她噙着清清淡淡的笑容签下退位帖，凌儿拿了一把油纸伞走进屋问：“小姐，雪下得越来越大，明儿再去吧？”

武照放下毛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对她说道：“无妨，奈何不了我。”

见她执意如此，凌儿不再劝阻，回房取来一件镶毛厚氅衣为她披上，目送她离开。

领子上的白毛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她呢喃道：“天下之大，唯有你身边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一双脚印深深浅浅踏在积雪上，很快消失了。

手执油纸伞，抱着一坛清酒，来到他落满雪花的坟前，折下一枝白梅花，轻轻放下，白花红蕊。

倚坐坟前，冰凉透骨。“你说你喜欢梅花，喜欢它独树一帜，唯独选择在冬天开花。”

“你却不知道，我喜欢浪漫的桃花，就像两个交替的季节，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陷入回忆很久很久，一阵风雪刮过，吹动梅花枝，也吹醒了她的思绪，绽放柔和笑意。

“没关系，我现在就来陪你，黄泉路上，还能不能等等我。”

武照给他倒了一杯酒，倾数洒在地上，接着站起，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的衣袍呼呼作响，冰冷的银光剑照着她决绝的眼神，被冻得发紫的唇挽上浅浅的弧度，梨涡浅笑，一如初见思无邪，拔剑自刎，血溅落染红了那枝白梅花，红艳艳的，终于似了桃花。

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心疼？如果会的话，快来接我，我们来世再相遇。

“小照呢？怎不见她来用膳？”柳文清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转身问端菜走入屋里的凌儿。

“小姐去看陈公子了，已去半柱香有余，怕是晚上才能回来。”凌儿笑道。

柳文清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前几天才见了一面，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以为出什么事了。她不是最害怕去陈师墓前吗？

他细细问了武照近来情况，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慌忙踏雪飞奔，赶到时，已无力回天。她笑得十分安详，想必是再没有遗憾了吧。

不消一会，武照自刎的消息传到个个门派手里，装模作样也要前来吊唁一番，前几日宣布的退位已经落实，能者上任，符合一贯作风。

凌儿等几个侍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平白添了几分凄凉。秦锦程的嘴唇冻得发紫，小草体贴为他拢上氅衣，无言。

陈师的心愿，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经了结，她终于可以安然地面对他了，你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柳文清主持了葬礼，将他们合葬。凄凄切切的丝竹声响在空寂的雪地里，恢复帝位的李霜河得知武林盟主自刎的消息，安排了禁军对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严查，以免别有企图的人借此发生**。

翻起被雪水浸润湿透的黄土，几人合力将棺椁抬起，掩埋底下。新做的墓碑刻有陈师与武氏夫妇之位，不再害怕他年独对春生。

黑色的祭服，白色的世界，空洞的颜色显得那么寂静。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生浮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