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洛星毫不犹豫斥道。

御云书攥紧拳头。

秦陌轻咳一声，终于说话了：“他们……态度还不错，大约真的是误会？”

“哦？”洛星似乎多了几分耐心，尽管语气仍然不善，“怎么误会？”

“……他们应该是打错了。”

洛星嗤笑一声。

“打错了？！”叶开阳清亮急促的声音传过来，嘲讽道，“野外开红谁管你打不打错，开了红不继续动手就点到即止？这么礼让玩什么pvp，回去玩俄罗斯方块吧！而且这怎么打错？如果是打错人，就你跟戏唱两个人，难道狼群的人还想见面扔戏唱一脸技能？如果是操作失误，那我怀疑操作的玩家是个手残晚期……哦不，全息游戏应该说脑残，狼群一个职业公会怎么会收脑残呢？收人标准这么低的职业公会，趁早解散，我们仁义之师就替天行道了，不用太感谢我们！”

叶开阳一口一个“脑残”，跟拂音吵得厉害的狼凡都顾不上争执了，满脸怒气盯着秦陌面前闪烁的连麦id。

看见洛星在秦陌说话前后的态度转变，听见叶开阳这么一大段话，御云书总算回过味来——星辰令在意的不是狼群跟纵横谷交恶，而是狼群的人打了秦陌。

秦陌的态度才是关键，他们必须拿出诚意，否则……否则，不仅是纵横谷，连星辰令和食神府都将参战，连寒龙都不可能顶住这般前无古人的可怖联军，狼群必遭夷灭。

大型战斗的战损极高，如非必要，想必星辰令也不想开战。他们在乎的是顶级公会的威信，让他人不敢进犯。

“狼凡，过来！”想清关节之后，御云书立即招手示意狼凡上前，将他推到秦陌面前，“道歉，有诚意的道歉。”

“会长！”狼凡瞪大眼，难以置信看向御云书。

就算他死，他都不会向秦陌道歉——更何况是在所有人面前被按着头道歉！

明明会长也厌恶星辰令，给自己布置了不少差事，最后自己被针对，会长却毫不犹豫，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推出来顶罪？看看现在，星陨是怎么对待秦陌的？他也是狼群管理，以后人人都会记得这件事当成笑料，他怎么做人？

“做错了事就得认！”御云书知道狼凡恐怕又看不透，加重语气。

那边，洛星明显听见狼凡惊疑、不甘的呼声，冷笑一声，语气淡淡：“狼群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句话，洛星不是对御云书说的。

洛星宣布决定之后，语音那边传过来一阵笑声。有的人兴奋，有的人讥诮，有的人只是纯粹跟好友会心一笑……总之，没一个人是真把所谓“血洗浮月城”当回事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光是御云书能分辨出的就有叶开阳、李文越、唐黎乐等人，没有一个不是国服顶尖的大神，他内心愈发沉重。

“狼凡！”御云书压低声音催促狼凡。

狼凡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咬牙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不过一个牧师的技能，就闹到这个份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退公会。”

与此同时，一条系统消息跳出——

【系统提示：狼凡退出狼群公会。】

众人哗然。

御云书大惊。职业公会是有编制的，他没有想到狼凡宁愿退会都不愿道歉，立刻劝阻狼凡，想把他拉回去。

刚吵过架的拂音伸手去拉狼凡，生平第一次被狼凡甩开。这段时间的矛盾爆发出来，两人都在气头上，甩开手之后，都不愿再对对方说话。

戏唱惊愕：“你这个人做事怎么这样？本来一件小事……”

狼凡深深看了一眼戏唱，然后看向拂音，最后看向秦陌。

“这游戏没什么意思，我删号了。”狼凡赌气般道。

他的角色消散在众人视野中，下线了。

秦陌身前闪动的连麦提示消失，洛星挂掉语音。

御云书急忙拉开好友列表：“他真的……删号有七天保护期，等会我跟他谈谈，让他别赌气了。”

“他是认真的。”戏唱神色复杂。

“你很了解狼凡？”秦陌轻声问。

听见秦陌出言，御云书想起狼凡撒气的源头，看向戏唱。

因为秦陌在场，御云书说的比较隐晦：“戏唱，你们好感度什么时候到阈值的？”

御云书看向戏唱，目光复杂：“你们好感值到阈值了？”

好感度到达阈值，两个角色交互起来才有真实的触感。

“……御云书，你在想什么？”戏唱岂听不出御云书的言外之意，恼得连“云书”都不叫了。

御云书心中犹疑不定，摸不准戏唱到底是会选秦陌还是选狼群。

秦陌笑道：“放心，就算好感度到了，我一个布甲治疗，能对戏唱做什么？我知道她是应你之命来接近我……”

御云书面色一变，对戏唱道：“你果然告诉他了！”

秦陌收声，眼眸微动打量御云书，似乎有些意外。

戏唱失望至极。

三秒沉默之后，戏唱终于开口：“你以为星陨宁愿跟孙晋龙交好却屡屡针对我们，真的只是因为纵横谷吗？连元老都个个怀疑，你当真是孤家寡人！”

“你是什么意思，这跟星陨、孙晋龙又有什么关系……”事情发生得太快，狼凡与拂音反目后删号，戏唱公然对自己发出此等言论，御云书觉得脑子有些缺氧。

“你怀疑我，怀疑拂音，每次定策，从不告诉一个人完整的计划；明明心中有一条路，偏要我们自己去想，我们所想偏离你的路便是坏事。现在我们闹翻，你满意了？”

拂音在一旁没说话。他已知道御云书为了防止他偏向秦陌，让狼凡隐瞒他的事。

“以前我以为，多疑多虑对于会长而言不是缺点，你对公会尽心尽力，对元老个个当成老友……”戏唱顿了一下，并不想提起过去几人在一起时的乐事，抬手指向刚刚狼凡下线的地方，“如今我才知道，‘老友’在你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公会利益。狼凡跟拂音吵这么厉害，你不劝，反而着急跟星陨解释——你到底把他们放在心里哪个地方？！”

御云书一愣：“我以为你们能理解大局……”

“大局？”戏唱只觉好笑，“大局就是嘴上说要劝狼凡，结果狼凡下线之后转头质问我？”

“狼凡下线之后还在公司，我不急着找他，反而是你最近……”御云书忽然住嘴。

御云书意识到，戏唱这段时间不知执着于谁的话，已经听不进自己的任何解释了。

“云书，我真的……很失望，再也不能跟狼群一起走下去了。”戏唱疲惫道，“再诚挚也经受不住屡屡怀疑，事事束手束脚。如今我见过星陨、山河的胸襟，才知道什么是雄主。再说浮月城之外的人，白露生……”

戏唱不由想起，昨天在御云书的办公室里没有说出的话——不管我喜欢谁，你永远不需要怀疑我对公会的忠诚。

戏唱觉得，自己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御云书听戏唱数落自己，无人帮忙说话，竟一时忘了出声打断。他不住回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星陨是‘雌’主，不是雄主。”终于有人出声，开玩笑打断戏唱。

除了戏唱和说话之人，没人笑。

不知何时，坐镇后军掩护狼群且占且退的风云散解决事情，站了过来。

风云散如今是狼群第一高手，御云书见本应苦战的风云散毫发无伤、无事可忙，心下稍定：“你怎么过来了，纵横谷呢？”

“山河让人往后退，在几十码外集结。纵横谷重整阵型需要一段时间，我听说营救戏唱出了些意外，就过来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御云书正想说你为何不先问我一句，又想起风云散并不是狼群编制内的人，只是受高价听命的高手，他不好责备。

“会长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风云散笑问。

“当然不会。”御云书一笑置之。

“会长。”戏唱忽然道。

“你……”御云书不知道戏唱又要说什么。不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她已经几年没叫过他会长了。

“会长。”拂音也道，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御云书更懵。

两人没有再说，游戏角色都消失在原地，显然已经下线。只留两条黄字躺在系统频道——

【系统提示：戏唱退出狼群公会。】

【系统提示：拂音退出狼群公会。】

御云书顾不得世界频道上炸开的讨论。他身后，狼群的人比之更乱，犹如烧开的沸水，喧腾不息。

后方，山河明白秦陌允诺的时机已到，带领纵横谷趁乱掩杀过来。

“会长，我得回到后方……”风云散看向御云书。

“不必，你在这里正好。”御云书甚至顾不得公会战了。

他心知三个元老接连退会，公会人心浮动，被强敌团灭是必然——仅仅团灭，还是最好的结果。纵横谷继续追杀下去，以如今的局面，恐怕以后“狼群”两字就从天际除名了。

数年心血，一朝坍塌，骤然跌至谷底，御云书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明白过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御云书勃然大怒，转头看向等待他指令的风云散，抬手直指秦陌：“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