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去了哪儿呢？

今儿小山一早就跟着老爷出门，事儿办得好老爷高兴赏了小山二两银子。小山揣着银子心里别提多美了，得空了给琴娘送去，她又该盘算存了多少银子了。小山想着琴娘脸上就忍不住有了笑意。琴娘往后定是个会持家的，她把碎银子存在一个小袋里，整银子存在另一边儿，常常念叨着要把碎银子拿去熔成整锭的。

老爷一回府就进了三太太那院儿，老爷刚不见影儿小山一刻也不耽搁，转身撒丫子就往戏班院子跑，跑到院门口一看，戏班院子的大门紧闭着。小山看了看天色尚早，这怎么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呢？

小山向来是个机灵的，今儿一直还没跟府里的人打过照面所以啥事儿也不知道。他用力拍了两下门，等了半晌也没人来开门，“都干啥去了？”小山念叨了句，又不甘心地大力拍起门来。那门晃悠得“咣当、咣当”直响。

又过了一会儿，戏班的门终于打开了，几个嬷嬷站在门前拦着，“嬷嬷们好，今儿是怎么的，这么早就关上门啦？”

小山近来在老爷面前甚得欢心，府里的人对他俱是笑脸相迎，眼前的这几个嬷嬷也是日日见面，往常都是最和蔼不过的。今儿却不然，几个嬷嬷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嬷嬷对他说道：“小山，你回去吧！咱这戏班你往后也别来了！”

小山直当是玩笑话，一头撞进院儿门，“嬷嬷，您说啥呢！咱们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

几个嬷嬷如临大敌，一人扯住他的手，一人抓住他的衣角，七手八脚把他扔了出去。小山挣扎着扒住门框，“嬷嬷，您们这是怎么啦？”

嬷嬷们互相看看，一个嬷嬷对另一个嬷嬷歪了歪头，那个嬷嬷叹了口气，“小山，太太说了，往后咱这个院子不是谁想进就能进。”

小山一个一个地看着嬷嬷们的脸，嬷嬷们谁也不肯正视他的眼睛，小山回过味来，“嬷嬷，这是出啥事儿了？琴娘出事儿了？要不，我不进去，您帮我叫她出来，我跟她说几句就走？”

“平日里看着你猴精猴精的，今儿怎么这么木呢？太太既然说了这院子不是谁想进就进，那这门难道谁想出就能出吗？小山哪，你也别跟这儿难为我们了，你自个儿去打听打听出了啥事儿吧。”嬷嬷们说完这话合力把小山推了出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将门闩紧了。

小山这会儿已经没有再跟嬷嬷们纠缠的想法了，他意识到了今儿这事儿跟琴娘和自己密切相关。但他仍然没太往不好的地方想，毕竟他和琴娘的事儿是报过老爷的，老爷都允了这就是过了明路的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向自个儿住的院内跑去，他们那院儿里的小子消息最是灵通，这府里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没有不知道的。

小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听完了围在身边的小子们七嘴八舌的一通话，今儿府里不用问，只要有人得了闲传得最热烈的也就是这件事。听了这么久这么些话，究竟柳夫人和琴娘怎么了谁也没说清楚，大家能讲清的就是琴娘今儿个先在柳夫人屋里闹出了大动静，后回到戏班发出了惊天动地地哭喊，剩下的就全是猜测了。

琴娘怎么会惹恼太太？小山想不通，琴娘是个什么性子？她脾气好又想得开，心里一点烦心事儿都不藏着，这么久了甭说吵闹甭说哭，绷着脸的时候都少，小山失魂落魄地在戏班门口转悠，琴娘究竟怎么样了？小山越琢磨心里越发慌，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事儿，但他不敢往下细想。小山从来这么难受过，他的心象被什么攥紧了揪成了一团令他喘不过气来，他靠在门框边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正靠在上面不知所措的小山半边身子倒了进去，他笨拙地爬了起来，面前静静站着的是平日里经常见面却很少与人招呼的刘管事。

小山哀求地看着刘管事，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刘管事的脸，小山却依然哀求地看着刘管事，“去吧，去见见琴娘，往后——”刘管事平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往后，就别再过来了。”

小山没顾得上跟刘管事道谢，也没顾上听他后面半截话，他一溜烟地往戏班院儿里跑去，往琴娘屋里跑去——

刘管事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天很黑了，他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见了面又能怎样呢？刘管事将门关上，自己守在门边等着小山出来，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他也是不偏不倚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