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和柳夫人是为啥吵起来的呢？

今儿一早柳老爷是从三太太那边过来的，他心里有事儿，这事儿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知哪里不对，居然让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合计了一晚上没睡好，既然睡不好，还不如大早上过来跟夫人商量商量。

“今儿你倒过来得早。”柳老爷进里屋时碧珠正好给柳夫人梳完头，拿了一面铜镜在后面给她照着。柳夫人从镜子里看到柳老爷进来笑着揶揄了一句。

柳老爷看着柳夫人，她的眼角虽已有些细纹，但她的容貌依然姣好，身材仍旧苗条，只是她的眼神再也不似往日那般清明天真，如今她的眼神犀利如刀，面上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讽刺神气。岁月，他暗自喟叹，谁也躲不过岁月琢磨。

“昨儿个老陈跟我说罗大人对我们家戏班的姑娘有意，夫人觉得如何？”柳老爷示意碧珠站到一侧，自己取了她手里的铜镜给柳夫人照着。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找个日子抬过去不就完了吗？”柳夫人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头发，那里仔细看能看得出有一两根白发，刚发现有白头发那会儿，柳夫人还拔一拔，如今也懒得理了，遮一遮也就罢了。她从镜子里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柳老爷，他倒还是满头青丝。

“本来这确实不是什么事儿，不过他要的这姑娘——”

柳老爷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柳夫人的注意，她撇下镜子站起来转身问柳老爷，“甭管是哪个姑娘皆不过是一个戏班的丫头而已，何以让老爷你竟这般？”

柳夫人说话间出了里屋，柳老爷见状将手中的铜镜交于碧珠也跟着踱了出去。

“前几日小山来求我，想让我给他作主，跟戏班的琴娘把亲事办了。我当时想这都是府里的丫头小子，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自然没有不允的。谁料想，昨儿个老陈提的罗大人看中的那姑娘正是琴娘。”

“如此，倒真是有些为难了。”柳夫人站在外屋的窗前，看了一会儿门廊檐上停着的鸟儿，缓缓地说道。“不过老爷如今也是辛苦，府里的小子丫头成亲这等小事也要有劳你亲自过问了。”

“哎呀，夫人你误会了，我哪里是要管这些事情，当日也是小山提出来，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顺口就允了。这不来找你商量了吗？”柳老爷顿足道。

商量？柳夫人心里一阵冷笑，面上波澜不惊地问：“那老爷作何打算？”

“我是想着既已允了小山，要是不作准往后还怎么服众。可罗大人这边，如今这局势，罗大人正得势，他既指明了要琴娘，怕是不好驳他的面子。”

那不就得了，老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明明心里都定了的事，偏要惺惺作态，自己不想被人觉得是言而无信，就想让屋里的女人来出这个头。柳夫人心中雪亮却假作丝毫不知他意，听他说完也不接话，一时间两人竟僵住了。

“夫人，依你看呢？”柳老爷见柳夫人一味装聋作哑，半晌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得讪讪问道。

“我能有什么看法？”柳夫人哼了一声，“这罗大人也是的，算来他也有好几房小妾了还不知足，芳娘才过去几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他们家，这会儿又打上了琴娘的主意——”

“夫人，”柳老爷打断了柳夫人的话，“芳娘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这不过是抬一个戏班的丫头过去，跟有几房小妾也扯不上关系。”

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柳夫人又冷笑了一声，“老爷这话我听不懂，琴娘年纪轻轻地过去了，怎么跟几房小妾扯不上关系，你们男人倒是分得开，我们女人不论她是小妾也好，是戏子也好，左右都是个女的。莫非，老爷也有这念想，屋里还要抬几个丫头进来，反正跟几房太太也扯不上关系？”

“夫人哪——”柳老爷一听柳夫人越扯越远，顿感不妙，急忙发声阻止，“这事儿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夫人，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此话一出简直犹如火上浇油，柳夫人的火气再也压不住，腾地一下就燃起来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真真儿地吵了起来。

吵起来也好，柳夫人听到门外碧珠、宝珠送走柳老爷，微微喟叹，近来也不知是怎的了，心里老象有火烧着似的，一点就着。老夫老妻能吵一吵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儿吧？自己和老爷这几年别说吵架，连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见面都是假笑，再这么过下去，往后怕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柳夫人想着想着便自嘲地惨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