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殿下，你好像有点变了。”雪穗才过十岁，毕竟童言无忌，但她很快发觉到自己话语的不当，忙不迭跪伏在地，单薄瘦小的身子伏在地上不住地请罪。

尼禄心里感叹，自己这个雪漫领主虽然落魄，但对普通人来说，仍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一番温言呵慰，雪穗这才不再战战兢兢。雪穗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时偷瞄尼禄，殿下好像真的变了。之前的殿下，总是冷着一张脸，面庞就如同雪漫山一般让人感到寒冷，如今却变得平易近人了。

“嗯，我父亲凯撒·博尔吉亚当初开疆拓土，治下平民安居、生活富足，我父亲临终前，吩咐三个哥哥分管他治下几座大城，而我和姐姐则分管雪漫、鹰堡，由于我当时年纪尚幼，又派舅舅辅佐于我。我雪漫原本市井繁荣，如今，雪漫却因我管理不当而落得如此颓落，我真是愧对我父亲。“尼禄把刚才才听到的东西，又用自己的话转述了一遍。

“殿下，殿下，您别自责了，这怪不得您。任谁来了，都没办法。即使是最贤明的王，也是没有办法让雪漫城起死回生的。哪怕……哪怕是您贤明的父亲。”雪穗一边小心说着，一边偷瞄着尼禄的表情。

“这怎么会？”尼禄问道。

“殿下，您难道忘了吗？这数年来每月一次的寒灾。每临月朔，雪漫山上便会飞雪不止，山间气温骤降，从山上流至雪漫城中的湖水也尽皆化为冰冻，本来只在冬天结冰的湖水，现在却月月结晶，到月末才开始消融。没有了稳定的水流，城内外数百家原本依靠水力运作的作坊都渐渐破落了。因为天气诡异多变，很多作物都无法生长，城内只能从外界购买食粮。现在，仅留下的数百雪漫民众，整天饱尝着饥寒之苦，大家也只能靠种植些冬花冬树，调作装饰和香料，勉强维系生活了。殿下，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是，是那山中的恶魔的错，是那恶神的诅咒，才导致雪漫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雪穗说着说着，声音已渐低下去，尼禄可以听到她低头发出的小声缀泣，看着家乡一日日，一年年地颓废，只怕任谁都会感到心酸痛楚的。尼禄发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还有着许多他不了解的东西。他心情一时激荡，轻抚雪穗头顶，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找到方法的。”

“什么，什么方法？”雪穗抽泣道。

“让雪漫城重获生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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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事，尼禄只得先放在一边。事实上，等他了解情况之后，才明白雪漫城在实质上早已失去了对周边村庄小镇的统治力，没有钱就代表着没有军队，而没有武力保障的权力，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一戳就破。而周边村落所谓的归属雪漫城管辖，倒不如说这些村庄归附的是自己的姓氏博尔吉亚，而非雪漫城。自己虽是名义上家族的继承人，但没有实权，年纪也尚轻，根本没有威信力。从前的每次征收，这些村庄也只是推三阻四，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雪漫城已死。

侍从从房外端进了晚餐，一份面包，一份煎蛋，一份葱头拌肉沫，尼禄看着桌上的盘餐，觉得这领主的晚餐有些简陋。雪穗侧立一旁服侍尼禄，眼观鼻，鼻观心，大概是已经熟悉了这种进餐场景，一种明明表现的“不想”却又让人看得出她“想”的表情。尼禄看着雪穗，颇觉得好玩，又有些怜惜，看来必须先解决的问题，还是食物。

这时，厅外响起叩击门环的声音，随从通报，是管家塞巴斯蒂安回来了。作为尼禄的管家，因为无人可用，塞巴斯蒂安平日里还兼职着财务、情报、和农业生产的事务。他刚刚从城外庄园视察完回来。

待得尼禄吃完晚餐，管家才走进餐厅，跪礼后，从怀里拿出一卷长长的报表向尼禄汇报，这是他最新预估的当月作物的收入。

“殿下，这季冬种的质量不怎么好，长势很差，照这样下去，恐怕这个月底，我们会无法完成之前与瓦伦城商议的交易份额。”

尼禄听完，大致了解到雪漫城与附近的瓦伦城存在长期的商业往来。雪漫城给予对方反季的冬季作物以及别的特产，以换取对方的蔬果粮食。

尼禄问道，“能否和他们商议延后一段时日？”

“殿下，这次恐怕很难了，算上之前拖欠的款项，恐怕两个月内雪漫城内所有作物的收益除了用于偿还欠款，将不会有任何的盈余。”

“矿产这一块呢？”尼禄之前从雪穗哪里听闻，雪漫山上的矿产其实极为丰富。

“殿下，昨天下午，又有十几名侍卫在护卫旷工开采矿物的时候被怪物袭击，现在还在急救当中。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有人去开采矿石了。”

“我舅舅那里呢？他可曾有过什么表示？”

“骑士长大人听闻此事后，他很忧心这些可怜的劳工。不过他言道手下的军士也需要生活，若是以一个金甲骑士一月一枚金币的价格聘用，倒是可以与殿下商量。”尼禄闻言颇为恼怒，一枚金币？一枚金币都够一户普通家庭三个月的生活消费了。雪漫山上的开采难度本就不低，对他舅舅来说，行军去劫掠盗匪，护卫商队的收入可比这矿产的护卫工作要赚钱得多了。

尼禄强行抑制住了怒气，他没有意识到，他正在渐渐带入这个新的身份。也许是因为雪漫城和这些受苦的民众的遭遇，确实触动了他内心柔软的部分。

尼禄早先从雪穗口中了解道，雪漫城里的大部分部属几年里都先后投奔了他其他的几个弟兄，或者干脆暗地里投靠了他的舅舅，做着表面上雪漫城的护卫，但实际上却是独立佣兵的工作，但没有人能责怪他们。而塞巴斯蒂安作为管家，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弃自己，没有背弃雪漫城，而他的能力跟他的忠心一样同样毋庸置疑。

“塞巴斯蒂安，你有什么办法吗？”尼禄沉声问道。

管家仰起头望了一眼尼禄，旋即又沉下头去，用沉默应答。

尼禄从雪穗口中得知的塞巴斯蒂安向来是如此不苟言笑，他用餐巾轻拭嘴唇，从主位上起身，他缓缓绕至主位后，望着墙壁上悬着的一柄金质弓弩，和其旁悬着的巨大熊头。

雪穗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殿下，那可是你的宝贝……这不能……”

尼禄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变卖的确不是解决之道。塞巴斯蒂安，你知道这只熊头是何人所猎吗？”

“是殿下十二岁游林时猎到的。”

“我？”

“殿下难道忘了？”

尼禄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竟是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年少时期所为……“对了”，一个念头莫得在他脑中升起。

“哈哈，只有这样干，才叫人兴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