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90章 帝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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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清的白光,妖冶地涌动在自己的头顶。依稀,仿佛是有什么飞鸟的声音掠过。它们都只惊惶地颤动着翅膀,悲鸣着,就要离开这片广袤的山林——是谁,是谁要毁掉这里的宁静?又是谁,如此可怖,没有分毫的怜惜之心!

¤

幽幽的灯火静谧地燃烧着。微风,轻拂,稍许动静之间,便直叫那草庐中的一盏烛火微微颤动,隐有熄灭之征兆,却也终究一直傲然。

而在这房中,一道蒲团静谧安置,浅色清秀静然打坐的妇人亦只清浅地呼吸着,没有任何异动。而在她身旁,忙碌的少年手捧着药钵无声地走到屋外,只站在风里细细地研磨着手中的草药。而在他一侧,天真微笑的少女却是喜悦着眉梢。她恬静的笑意,仿佛就是这世上最为宁静安详的天空。

渊兮看着她,只有股莫名的安宁渐渐聚拢在自己心间,连带着安然的微笑缓缓凑近过去。

“梦回。”他轻声地念着,生怕冲撞了这顾自安然沉浸在山间美景中的师姐。

“渊兮。”梦回头也不抬,身也不转,就这般轻然答应,依旧似看着远处的什么风景,怡然自乐。

“你在看什么?”渊兮看了看她的面庞,稍许疑惑地朝着她的双眸遥望的方向远远看去。可是,在那样的方向,除却灰白的云,眼前的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奇异的景致——这样的风景,不是每一天都如此么?那么师姐,她所关注的,所感动的,又到底是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它们,都闯入了我的眼。”梦回微然地笑着,仿佛当真是看着什么优雅的剧目在眼前慢慢上演。“它们都是美丽的,温柔的,永远都过着它们安宁的生活,也永远都在为了自己和族人的一生拼尽心力。”她的表情里,藏着一份艳羡。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呢。”

“呵呵。”少女扑哧一笑,依旧静然地看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奇异世界。“天地万事万物,皆有它们与生俱来的灵性。它们一直都存活于世。只是我们,并不见得能够看到它们。或者说,能否看见,并不取决于我们的眼,而取决于它们的意志,是否愿意让我们所看见。”

如果是姐姐,一定会笑话她是个小疯子。但是如今不同,这靠近过来的,并不再是她的姐姐渺方,而是她唯一的师弟,渊兮。

“那你说说,你如今所看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内容呢?那些生命,苦苦地奋斗一生,是否,很辛劳,很疲惫呢?”

“大地广博,碧草如茵,湿气蒸腾。而就在这样的地方,却存活着一种非常细小的生命。它们的寿命,不过眨眼。它们没有四肢,连动弹的能力都没有。可是即便如此,它们还是尽力地随风飘散,能够走多远,就一刻都不会停留。一生,都要靠着风才能抵达另外的世界。可是,即便乘风而去,却也终究还是转瞬便要在这随风飘荡的旅程中湮灭生命,直到最后,再挥散出剩余的力量,彻底沉寂。”

“那它们,一定很珍惜那一次的飘荡机会吧——若是风够大,或许我也会甘愿乘风飘荡一次。想一想,就觉得展翅的飞鸟值得艳羡。”

“是啊。乘风归去,在这天地间自由地翱翔——不单是飞鸟,我想任何生命,都会渴望这样一次机会。”

“若是可以,你愿意么?”少年静然地坐下身。他停下手里的活计,似凝神且灼热地看向身侧少女的脸颊。她的面色绯红,呼吸轻缓,却总有种别样好看的模样颤动人心。

“当然。若是我能展翅,若是我也能够乘风而去,别说愿意,即便就是要去我的性命,我也甘之如饴。”可是,即便是拥有这样渴望的少女,却终究没有任何办法像姐姐那样学会腾云驾雾的仙术。

“牺牲性命,就只为那一次的展翅翱翔吗?”渊兮能够体谅她所看到的飞虫。可,若是叫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就此离别,他却是万般的不愿意。“不然,还是不要的好。人生苦短,该尽情享受才是。若只为了一次的飞翔就舍弃永生的性命——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过那少女却是轻然,浅声:“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别说你要拦着我,就连姐姐,师傅,她们通通都不会愿意的。”

“快打消这念头就最好——人,还是活着,才最好的。”他是真诚地希望,却不知道那身旁的人,到底是为了谁才一直保全着性命?

“哐当——”

“什么声音?”

突然,草庐之中却是乍起一阵惊声。如此,那二人也便只焦急站起,匆匆忙忙折返回去。

可是,还不待走进草庐,那法袍加身的妇人却是已然腾云而出,一边往前飞驰直下,一边还只轻声悠荡:“渊兮,梦回。你二人好好在此守候。切记,无论发生何事,断然不要离开!”她的声音是那样急切而仓惶,分明夹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凉。

如此,二人便只急切地看向身前,却只见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厉风无情地摧残着那一盏烛火,刷刷作响,仿佛非要让它彻底熄灭才好!

“姐姐……”梦回突然一阵急切,连忙回转过身,奔到那山巅的一端,凝神着,望眼欲穿。“姐姐,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梦回。”第一次,他恨恼自己的无用,他也怨憎那莫名的冷风,仿佛,就是那冷风要摧残渺方一样。“别着急。你不是可以看见远处的东西吗?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去看着你的姐姐——我相信,无论她在哪里,她都期盼自己的妹妹能够时时刻刻关注着她。”

他镇定的声音,是她如今最好的安宁药。

漆黑的火苗肆意地燃烧在虚空之间,冷厉的手心生生扼断少女的咽喉。她苍白着面色倒在地上,任由着凄厉的火焰点点吞食。

那是一道宽厚的手掌,静静地捧着一枚娇小的王戒: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样的戒指他是如何戴到她的指间。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还能回来——若是没有那样的习俗,若是魅族的女人从不会计较诞生孩子时的凄厉惨叫和腥秽血色,那么她,是否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必因此而就这样失踪一年?

阴沉的微光从双瞳中肆意地透散出来。他哀凄地注视着那枚王戒,久久,不曾动静。唯一还能够宣告他活着的地方,或许就只是那双瞳之间闪烁的泪光——不能够掉落下来。否则,一切的担忧都必将尘埃落定——这是魅族男人的习俗。这是魅族王者最不该拥有的悲伤情愫。

“媚儿。”若你还活着,如今又该是什么模样。

他微微地俯下头,亲吻着手里的王戒,静然地将它衔在口中,吞食。“媚儿。无论你去了何方,夜郎都将在你的故乡等你回家。”

心念,魅族的帝王缓缓转身,黑色的王袍只轻巧地掠过少女的身体。他半分都不再留恋,只缓缓地朝着南山游走,留下一地的凄清火焰。

“妖魔!休走——”

厉声疾驰,伴随着月妍的厉吼,阴沉干燥的虚空之间早有一袭水弹奔赴。

风声鹤唳,黑炎避退。可就在那水弹即将打到王者背心之际,那一道黝黑的身影却是一步疾闪,转瞬消散眼前!而那下一瞬,清冽的双瞳便只漠然冷厉地现于大祭师的背后!

“放肆!孤王不予计较,却奈何凡人动武!既然你甘愿赴死,孤王姑且送你一程!”

冷厉眉心,幽光沉寂。那是冰寒的手掌,却连带着妖异的火光闪耀虚空,赫然斩下。

不过,还好。他并未得手。因为那担负着大祭师之名的女子早已经历了千军百战——下一瞬,她但只静然地停顿虚空,脚下的浮云游荡着清雅的芬芳,悄然维系着周身不受魔瘴侵蚀。

“你杀了我的徒儿。”

“她是咎由自取——孤王,不消为任何人致歉!”

“我知道你,魅族的帝王。”

“孤王也知道你——渊梦的大祭师。”

两厢交战,眼神早有交汇。月妍知道,这样的王者,他的功力不会在自己之下。更何况——只一眼,她就瞅到了他左手之间那一枚轻然泛光的墨色王戒。那是什么?她已然心中有数:这一次,她需要有赌上性命的决意。

“我想知道缘由。我的弟子,到底是哪里冲撞了魅族之王。”

“孤王何必费心解释。若你不服,大可挥舞背后的仙杖,与孤王一较高下。”这是赤裸裸的轻蔑,完全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可是,她又奈何。

“月妍素日知晓魅族之王不屑介入凡尘。那么,今日的杀戮,必然有一个道理——难道,魅族之王就连这样的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么。”

“你有什么能耐,敢和孤王要条件!”

“这不是要条件。这只是身为师傅,必须为徒弟讨要的公道。”

“公道?”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词,刺激了那原本就悲伤情切满腔悲愤却无的放矢的帝王之尊!“既然你要公道,那孤王姑且就和你理论一下。”他漠然地投来清光,抬起的左手掌心转瞬便凝出了那一枚已然吞下的后主之戒。

“以大祭师的渊博学识,应该知道这样的一枚戒指归属于谁。”

如果说之前,她以为自己还能够绝处逢生,还能够找到一个柳暗花明的机会。那么如今,心中,彻底灰霾了下去。

“魅族……后主之戒?”她怎么会认不出这样的戒指?天下无双,神明相送——曾经的帝王,曾经的天君,凌空大人,曾经的你,将这样的一双戒指,为何要赠予这样的一族人?

“你怎么会……同时拥有这两枚戒指。”

她颤抖着眉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凝望向他的眸,眼里瞬间滑下泪痕。

——必死无疑。

前一瞬,她猜到了魅族王后的死讯。而下一瞬,她知道,她触怒了他,这般冷清而孤傲的王。

“师傅,师傅……”雾杳西山,仓惶的梦回惊悸地探望前方。她在苦苦寻找,想要急速地找到那熟悉

的亲人。

可是,心下越急,那样的二人就愈发难以出现眼前。即便身旁的渊兮不停地宽慰于她,却终究一直寻觅,苦苦逡巡,久久都不能得见。

“梦回。你别慌,慢慢找。你记住,你想要看到什么,你就需要那个人给你允诺。所以,慢慢找,用你的心去看——前方,如果你看不到师傅,不妨去想想你姐姐。我相信,她愿意的,她一定会愿意让你看见她的所有。”

“姐姐?”

如果师傅无法看到,或许,这当真就是最后的办法。

随即,女子苦苦地喘息一声,阖上眼,放缓声息,待到彻底平静,方才再度开眼,凝望,苦寻:姐姐……她要去的地方,是南山的边界。她要做的,只是去尽心地守护山林,不必出山讨伐。所以,她断不会贸然出山,只会在林中停歇。

可是,南山的尽头却是那样广博的一片地域。要想找到一个人,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差别?

“梦回。你仔细找,看看什么地方有没有征战过的痕迹。只要找到那个,再在附近寻找,一定就能够找到你姐姐的。”

征战过的痕迹?

一时领悟,梦回的眼力也渐渐地放松下来。她的眼力在山中游走,寻找着鲜红的血色,只探望着战火后的荒凉地域。

风,呼啦啦响个不停。眼前的视界也只迅疾地变动着。她在尽力,仿佛就是一只飞翔在空中的眷鸟一般:振翅,疾驰,朝着预想中的尽头进发——那是什么?依稀,好像是什么东西的残肢?

“残肢?有很多么?”

好像是。好多好多……腥臭的血池,灰暗的地面,无数的尸首……我怕……

“别慌。你可能找过了。往后,往后倒退一些。”

“倒退,倒退……”

突然,惊声!她看见了,很清晰:那是一团团妖冶的黑色火焰,从大树的树梢一直烧到根部,却还是不罢手,竟似要将大地都一并湮灭!然而,就在这样的凄清火焰之中,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姐姐?

“她怎么了?”

姐姐……她倒在地上,身上有那种黑色的火焰!

“别怕。你再找找,看看附近,师傅是不是已经到了!如果师傅到了,师姐一定会有救的!”

“师傅……”

她开始环顾,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摇晃太快。然后,就在那冷寂的火焰之中,她看见了她。

斗他不过,无法抗争。到得最后,那大祭师也只能悲颤地跌坐在地,竟是连身下的浮云都无法再聚。而身前,妖异的清光,冷寂的火焰,宽厚的王袍,一切,都是那样的冰凉而漠然蔑视。

“你现在可以交代自己的罪了吧。”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的王后死在了自己固守的地盘之中。无疑,这样的惨案,她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否则,死去的,就不只是自己了!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样的办法呢?那曾经的杀伐,自己并不知晓。更何况……

微微心头一颤,如今的大祭师终于回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时光——她曾安然地怀抱起襁褓中的婴孩,她将自己的仙灵之血注入其体内。他的浑身,随之便颤起了流光溢彩……

所以,渊兮,那孩子,他就是魅族王后的遗孤,他就是魅族的小王子!他……

她颤动着悲泣,久久难平。

魅族。魅族……

阴沉的山林之间,魅族的帝王阴沉地注视着她。他高傲地走近上前,灰色的袍子底下嘶声不断——月妍知道,在那底下,暗藏着他更可怖的杀机。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放纵那个孩子回到他的身旁——魅族的孩子,沾染上仙灵之血,那样的人,若是被注以仇恨,他的心,他的力量,比起如今的魅族帝王,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所以……

¤

“哧——”

那是清脆的一声响亮。

银铃般的声音静然地飘荡在虚空之间,一枚王戒悲凉地跌落在地。而她,一步抢进,赶紧将那枚戒指用力地把握手心,强势地将它注入一旁少女的眉心。

“活下去,活下去!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放纵这帝王,放纵那孩子——渺方,去束缚他,绝对,不能让渊兮变成魅族的人!”

“噗……”

一口喋血,染透王袍。他惊讶地看着,不敢置信:如此短瞬之间,一切却已然逆转!月妍大祭师,她竟然用尽最后的气劲将自己手心的戒指击落,继而便将它封入了这少女的灵魂之中!

可恶!那是我魅族的宝!

可是,可是……再恨,却终究已无能为力!戒指,封入她的体内,要想拿出,就只会让她的仙灵之魂浸入王戒之中!可是,那被污浊的王戒,还能算是媚儿的遗物,还能算作魅族的至宝吗?

“大祭师!孤王,会看着你的弟子们,永生地陷入绝境之中!自相残杀,永世不平!你,就带着你的绝望,滚回地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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