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08章 步虚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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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延木傲然地撑起了一片蓝天。它静默地困守在这片寂寥的大地之上,苦涩地依偎着那深不见底的沼泽孤寂千万亿年。

远远遥望,仿佛还觉得那样的树干不过只是一棵人间凡木。可是,等临近了,棠梨才知道,那样的树木竟然被自己小看了太多——那是一棵参天之巨木,粗壮的树干足有百丈余宽,整个人,在那样的树木之下竟渺如沙砾。

「她,就在那里面了吗?」缓缓靠近,临近眼前的却是一道二人来高的树洞,而在那其间,却是只容人见着一条光滑平坦的漫长道路徐徐_向前,在那幽深且寂静的树干之中默然地蜿蜒盘旋,一路向下。

然而,就在她那先行一步的极力感应之中,棠梨却终究忍不禁一阵惊诧,悸动难平:感知的灵气沿顺着道路向着前方壮阔而去。可是,在那尽头,那到底是什么?那不过就只是一座无人停留的寂寞山琼洞府!哪里,才有云翔的下落?那个地方,除却那些看似自由的灵气游荡,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鲜活跳动的生命——所以,云翔她其实早就已经死去,早就已经化身成为了后来的霖儿,对吗?可若是如此,那梦悠络你……

只是,她身旁的女子却只轻声,悠然:「是的,婆婆她就在里面。如果你害怕,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进去。」她的表情凝重,分明就不是一副说谎骗人的模样——所以,我当真就应该要选择相信你,前往那幽深的树干洞府之中吗?云翔,霖儿……如此,必是她的劫数!

「梦悠络。」棠梨微然一声叹息,却是只缓缓叫住了身旁的淡然女子。「我知道我不应该问。但是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你如此好心地让我知道她的存在,究竟有何目的。说句老实话,我并没有想过要去知道她的下落。况且,一直以来,虽然我不知道霖儿和她之间的真正关系,但是最近的际遇,我都已经将她二人认定为一。既如此,你为何不让我就这般一直错下去——况且,云翔的下落,应该也只有你和你的族人们才知道吧!可是,你不单告诉我,还将引我至此处。目的,想必也不会太简单吧!」她是真正怀疑。可是那般的女子终究只轻然,缓声——

「你不是说想要帮他一起逆天么?云翔,她可以帮到你的。」

「她果真还活着?」可是,如果她还活着,那霖儿的身份,就绝对值得怀疑!

「不。——准确来说,其实我也并不太清楚。」梦悠络微微俯首,似有些难堪地一声幽叹,苦

涩。「云翔,她一直都沉寂在这树洞深处的一道封禁之中。像是在静默沉睡,但却又终年不动。我曾经试图唤醒,可是终究没有半点方法——那样的封禁,就如同蒙山一样,抵抗着所有人的力量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搅她的沉睡。不过我想,如果是你,是怀带着破劫之灵前来的你,或许当真有办法可以唤醒那样的神。即便是她依旧避而不见,可终究,知道她的下落也可以让你多一个胜算。」

如此肺腑之言,却终是免不得让人只心惊肉跳,忐忑不安:故人,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的事情?棠梨没有答案,只能够心绪迷茫,胡乱揣测:当初和嫦娥的结盟,到底是应该的,还是错误的?可是如果曾经交代自己一切的破劫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如今的自己,是否就应该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疑问,只要坚定地去相信,只要坚定地去信任她们不会违背诺言……可是,她却并不敢!这可关乎到破劫一生的命运!

然而,胸中再多惊疑,她那面上却还是只缓缓幽声,不曾表露痕迹:「封禁……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蒙山的主人,破劫可都是不敢去轻易惹怒的。所以,你凭什么又能够保证我可以去见到她,还能唤醒她呢?别说我携带着破劫之灵,最起码,我并不是他。」

「可是……」如此一言,虽然很想反驳,可是那明黄仙姬也只不禁黯然颓色,无言以对。

可是随即,棠梨倒是只轻然一笑,低声:「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当年月神女裔将青鸟丢弃的地方——对吗?」

「是啊。」如此,那黄衣女子倒是轻然,缓声笑答,「月神,她当初本来是要杀死那个孩子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对他动手。所以到最后,她干脆就将那孩子丢入了这蒙山之中——料想,她的本意应该就是要让年幼的婴孩活活饿死,或者干脆就是要他被其它的什么猛兽给生生吞掉吧。但可惜,后来的事情发展,她却终究始料未及——青鸟不单没有死去,反而还在蒙山之中得到成长。他孤孤单单,从一个可怜的婴孩渐渐长大成了一个旷世的大英雄。」她嫣然一笑,闪烁清光的泪华里,终究只缓缓映亮了那少年的健壮身姿:青鸟,你可还好?

「所以,那就是分属于蒙翼的力量,对吗?」棠梨轻叹,低声。「你别想要瞒我。你在这里留守多年。蒙翼他是个怎样的人,又拥有着什么样的力量,你不可能不会知道。告诉我,青鸟,他其实就是蒙翼!」

「是。青鸟他的确就是蒙翼,没有错。」亲口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证实,好歹也算是了了心事一桩。可是,那霖儿……

「那么霖儿呢?霖儿她又是谁?云翔还活着,那她,究竟是谁!」

然而,梦悠络却是缓缓低声,竟是有些为难地欲言又止:「这个问题,或许应该要问你的主人才会有答案。」

「不可能。」斩钉截铁,只是眼底,终究已经蒙上了一层泪花:「我不知道。如果他们之间有盟约,我不可能不会知道的。」可是……破劫,他真的就是个好人吗?他算计过那么多的事情,会否,其实他早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件事情呢?或许,他一早就在暗地里……不!

「你告诉我!」她转过身,仓惶急切之间竟只恶狠狠地抓住了梦悠络的衣领项口,声声发冷,「不是破劫,他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说啊,不会是他!」如果真的是你,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从来都不知道蒙山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云翔和蒙翼的真正秘密。我甚至,就连你和他们之间有没有恩怨都不清楚——我像一个笨蛋,我看着霖儿,我知道她悲苦,我感同身受,所以这三千年来我才那么贴心地想要保护她照顾她。可是如今,如果你们之间是仇人,那我,那我……

——所谓两难,是不是就是指如今这样的困境?我明明不乐意,我明明从来都以为没有那样的苦难会遗落在我的身上让我抉择。可是你,你这是在考验我吗,破劫,破劫啊……

他是曾经的英雄好汉,他是女子心目中永远且唯一的神。即便他有污点,即便有瑕疵,却终究瑕不掩瑜,盖不住他浑身清亮的碧绿光芒。因为是女子,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踏入红尘。因为感叹他的悲伤落寞,所以才会有坚定的信念想要捍卫那样的英雄情怀——可是,如今,如果当年的英雄,最后只剩下满腔的算计和阴谋,那么,曾经年少而如今长大的天女,又还能否承担起自己心目中那沉重的「爱情」?

——你是我的英雄,你是我所唯一仰望的人。我振动着自己的翅膀,我摇曳着自己芳香。我知道你有些事情是在执迷。可是,我还是要为了你而放弃我自己。我不在意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在乎你,是否还是当年那个让我觉得哀凄,觉得没有人读得懂你的落寞王者!

「破劫。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你不要再怀疑我,不要再试探我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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