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玖儿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洗了很长一段时间,泡得皮肤都发皱了。她回到斋舍,一个人对着只有四面墙壁的房间发呆。
原来在周家的时候,周玖儿每日回到房间,总是忍不住要训话苏秽一番,如今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逮不到人骂一骂,她实在有点不习惯。
“这是什么感觉?奇怪,奇怪。”周玖儿并没有认识到,她如今的情感,叫作‘怅然若失’,甚至还有些寂寞。
至于在涯楼呆久了之后,会不会进一步变成枕伴尤虚、孤枕难眠、空虚寂寞冷,那便不得而知。
苏秽离开教员斋舍,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立刻开始修行《长生诀》,根本没有挂念周玖儿,甚至连想都没想。
往好的方面说,他就是心无杂念专心修行,往不好的方面说,就是没心没肺没良心。
就在此时此刻,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神都玉京皇城之内,一名老太监径直走入了御书房。
能够不经通报直接进入御书房,只有这位侍奉了三位皇帝的老宦官,入内内侍省都知王乐王都知。
御书房内有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书桌前处理奏折文书,此人便是如今太初朝的仁宗皇帝赵睿。
王乐伏拜行礼,赵睿微微抬头,简单地道了一声‘平身’,然后便问起涯楼员生报到的相关情况。
原来,这位王都知王乐,便是那位在涯楼大门前验证员生身份的老先生,只不过此时的王乐,已经换上了宦官的官服,脸上的长白胡须亦已不翼而飞。
至于他两个时辰之前还在涯楼,为何此时能出现在玉京皇宫之内,自然是因为他有莫大的本事。
王乐奉皇命到涯楼督察员生报到情况,此一番来到御书房,就是向赵睿复命。
“员生已经基本到齐,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在路上,但大多都是会在明天抵达涯楼。
其中征东王府、镇西王府、平北王府的人选早就到了,而安南王府的世子郭衍行因为一些小事情,在树头村逗留了三天,今日亦已经报到。
其余的四藩十八州诸方势力,与及那几个修行圣地,皆已切实执行陛下的诏命,派来最具天赋的核心子弟、门人到涯楼。
尚未到达的人之中,比较重要的包括剑冢范阳剑仙的高徒、无双城御魔王府的小郡主,另外就是,雪峰山玄女圣坛此次并无派人履行诏令。”
赵睿听完王乐的一番简报,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次的诏令,征集各方势力最有前途最有实力的年轻人,最主要的目的,确实是凝聚天下少年英才,以此对抗血潮灾祸。
不过,这些人同时也是人质,是诸方势力向皇帝表示忠诚的质子。
太初皇朝被血潮红河分割成十几块,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但皇家和朝廷坐拥最为富庶的京畿四州,又拥有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军队和修者,依然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单独抗衡的。
赵睿想到了一些事情,问道:“天南的那头凤凰,她也已经到了吗?”
王乐回禀道:“天南周家的两位员生,在今日傍晚已经抵达涯楼,那位周玖儿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另外一位员生,却是她的夫君苏秽,是个赘婿。”
“赘婿?”赵睿略有惊奇地说道。
赘婿背弃祖宗,不仅为世人所不耻,被所有人嘲笑,还会因为这个身份而无法走上仕途,最多当些不入流的小官。
这并非太初朝廷的九章律法明文规定,而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不成文的潜规则。
赵睿转念一想,笑笑道:“那位周姑娘怕且是刚刚成亲,新婚燕尔让他们夫妻离别,确实不太合适,赘婿便赘婿,由着他们吧,只要凤凰来了,一切都好说。”
中原朝廷素来不太管束南疆的天南州,如今朝廷势弱,天南州亦隐隐有了谋逆的迹象。
但只要周玖儿到了涯楼,那便是周家向朝廷表忠,谋逆的事情便暂且不用再担心。至少周玖儿在涯楼修行的期间,赵睿再也不用担忧这个问题。
赵睿接着道:“雪峰山玄女圣坛的那些仙子们,从来都不问世事,如今血潮为祸苍生,她们依旧选择袖手旁观……罢了罢了,朕不与这些妇人计较,也由着她们了。”
赵睿顿了顿,略微想了想又道:“无双城与雍州之间隔着永安城,小郡主要到涯楼,需要从漠北雪原绕道,路途有万里之遥,她不能在限期之前到达也合乎情理,只是那位范阳剑仙的高徒,为何又未到呢?”
王乐笑笑道:“奴婢说了陛下可能会不信,那位范阳剑仙的高徒,陈侯爷的小师弟,他在树头村里迷路了。”
“迷路?怎么会迷路?”赵睿一下子也提起了兴趣,问道:“他还没有神印境中阶,不懂飞行之术吗?”
真元投射是飞行的必要条件,故此神印境中阶,是能否御法飞行的分水岭。
树头村里的道路虽然杂乱无章错综复杂,但只要飞上高空,这个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剑仙的徒弟也会迷路,这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王乐回禀道:“既然是剑仙的高徒,断不可能连神印境中阶都没有,奴婢回京之前,曾到树头村里瞅了一眼。
那位少侠,也不知是脑筋没转过弯来,还是跟树头村那些复杂的小巷小路杠上了,他似乎打算非要走通那里的‘迷宫’不可。”
赵睿也被逗乐了,哈哈大笑,笑过后才道:“就别让那位少侠难受了,小王派人去带带陈侯的小师弟吧。”
王乐也笑着回道:“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