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到楼上的时候，孙千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大哭，边哭边打嗝。

周围的酒客已经司空见惯，在酒楼买醉出洋相的大有人在，只要不闹事，就没人阻止。

百岁走到他对面坐下，风无言虽然嫌弃孙千，但是无奈只能跟上百岁，坐在百岁旁边。

他们一坐下店小二就凑上来问：“二位客官，你们与这位公子相识吗？”

百岁点头，店小二才放心道：“这位公子已经在我们这喝了一个时辰了，小的还怕到时候打洋不知道送往何处呢，来人了就好，来人了就好。”

“别理他，先给我们上几样招牌菜，再来两碗白米饭。”逛了一晚上也累了，她才懒得理孙千。

“一碗就好。”风无言补充，他现在也不用伪装，就没必要吃人间这些他吃起来根本没味道的食物。

“你们鬼不用吃东西的吗？”百岁问。

“吃也可以，不吃也不会饿死，只是我们在人界吃东西毫无滋味。”

“难怪之前你每次都吃那么少。”

孙千的哭声突然更大声了，百岁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打算理他。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来了也不理我？”他趴在酒坛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怎么了？”看他这么伤心百岁决定敷衍一下。

“我没有家了，呜呜呜……他们都是骗我的，王八蛋……”孙千骂骂咧咧。

“你被玉衡宫赶出来了？”

“我自己跑出来的，呜呜呜……他们骗我，骗我就算了，还想让我自己去领罚……呜呜呜……我又不是傻子，我就、我就跑出来了……呜呜……”

从玉衡真人那里出来之后，他又逃出了天界，发现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去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跟着风无言，天界的人才不敢把他抓回去。

这几天他其实一直跟在百岁他们后面，进城之后看到百岁跟风无言一直逛街买买买，他自己无趣，就找了个酒楼喝两口。

“他们骗你什么了？”

百岁问他，他却不回答了，胡乱的说着杂七杂八的事，时不时还骂骂咧咧。

正巧小二上了菜，百岁便一边吃一边听他讲。

“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就战死了，呜呜呜……家里就剩下一个奶奶，后来奶奶把我送上玉衡宫拜师。可是后来奶奶也死了呜呜呜……这世上我就只剩下师傅这一个亲人了……”

“师傅教我炼丹，教我识字、教我术法……说天界之人要以天界苍生为己任，匡扶正义，伏妖除魔……”

“他娘的……都是骗人的！还想罚老子，老子没错！”

说到这他突然情绪激昂起来了，然后又突然大哭：“呜呜呜……我没有家了，百岁啊，我没有家了，呜呜呜……”

百岁咽下嘴里的菜，看他也怪可怜的，便安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我带你回太行山，我们太行山上的人可好了，我阿爹阿娘也很好，家里那几个师兄弟都是阿爹阿娘从别处捡回来的，多你一个也就多口饭的事！”

“我也能去吗？”风无言突然问。

“可以啊，我阿爹阿娘不会嫌弃你的，阿爹阿娘从小就教育我，人分好坏，妖啊、魔啊、鬼啊也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排挤你的。”百岁安慰他，只当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鬼，怕她家里人不接受才会问出这种话。

风无言笑了笑，这丫头没明白他的用意，他若是去太行山可不是单纯去玩，那是要拐人家女儿的，她爹娘要是欣然接受才有鬼了。

“真的吗？”孙千从酒坛上强撑着身子，瞪着眼睛问。

“当然。”

“好！”孙千突然一拍桌子，激情豪迈：“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不对，姐妹！也不对……兄妹！对，兄妹！往后有哥哥一口水喝，就有妹妹一口酒喝！”

“来，干！”他举起酒杯，一口干尽。

百岁也被他感染，倒了一碗酒跟他碰杯，风无言刚想阻拦，结果她一口闷了。想想便算了，反正有他在，喝醉就喝醉吧。

酒过三巡，孙千已经趴在桌上神志不清，百岁还能坐着，但是东倒西歪，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夜已深，酒馆里的客人都已经离去，就只剩下他们这桌。

小二搓着手上来询问他们这桌看着唯一清醒的风无言：“客官，小店要打洋了，您看……”

“结账。”风无言干脆利落，掏出碎银放在桌上。

“好咧，客官慢走！”

风无言起身，看了看这“兄妹”俩，看样子是走不动了。便走到百岁身前背过身曲下身子：“上来。”

“嘿嘿~”百岁偷笑一声，乖乖爬到他的背上。

风无言背起她，只觉得很轻，身上传来她的温度，很暖。

又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孙千，还是空出一只手提起他的腰带，将人拎了起来。

夜深了，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灯笼的光印在青石板上，斑斑驳驳。晚风刚好，不闷热也不清冷，只是百岁的头发拂在他的后颈，酥酥痒痒。

百岁还在唱着歌，不知道是什么小曲，一段接着一段，两下又唱到了他们在交人海域听的那段：

来吧来吧……

风无言笑了起来，记得上一次他和阎王来这也是这样的。那时候除了怨鬼，阎王非要喝几杯，结果酒量奇差，没一会就醉了。

那晚他也是这样背着她走在寂寥的街上，她也是哼着很多他听过的、没听过的曲子。其实仔细想来，他和阎王一起经历了很多，他的情也不是突如其来，不过是日久生情罢了。

“师兄……”百岁突然唤了声。

“什么师兄？”风无言问，想到她醉酒却唤着别的男人，心中醋意大发。

“晨光师兄……”百岁含湖不清回答。

“晨光师兄怎么了？”

“偷吃我的烤地瓜……放屁好臭……”

风无言又气又好笑，他看过死簿，上面并没有百岁的生平，看来阎王真的做到了做那个不被生簿操控的人。

所以他并不知道百岁前十几年的生活如何，但是看她如今的性格，和对太行山的描述，应该是有个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