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轮行至无锡地界。民军在占领区内实行耕者有田政策。无锡光复不久，当地民军便组成一个个小分队，分散到各个村镇，丈量土地，统计人口，核算田亩……

耕者有田政策使民军获得了广大农民的支持，也是民军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看到沿途分田分地正忙，冯桂芬和沉桂芬起了浓厚的兴趣。

陈城见状，便带着二人从大运河拐进梁溪河，到达无锡西郊的河埒口，到这里参观民军分田。

河埒口地处无锡西郊，北靠惠山，南望蠡湖。这里地少人多，平均下来，每口人还分不到一亩水田。当地人勤快，种田之外，还从事养鱼、捕鱼、采竹、养蚕等副业，所以日子不算特别清苦。

民军正在田间地头丈量土地。村口祠堂前，聚集了几百个本村的老百姓。有个民军军官，对着底下黑压压的老百姓说道：

“乡亲们，咱们民军历来主张为民作主，主张耕者有田。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把这里的土地平均分给大家，让人人都有田耕，人人都有饭吃。

“前两天，我们刚在荣巷那边分过田地，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们民军将士，自光复无锡后，就一直走村串乡，向大家宣讲耕者有田政策。大致的内容，你们一定也知道个大概了。

“村里的土地在谁手里呢，当然在地主手里，集中在个别人手里。怎么分田呢？简单来说，我们民军把多余的土地从地主手里买来，再平均分给少地、无地的农民。

“我大概算了下，无锡这边，平均每个人能分到一亩地。一亩地作价四两银子，分十年偿还。也就是说，一个五口之家，能分到五亩地，统共只要二十两银子。每年只需付二两银子，付上十年，这五亩地就归您家了。”

民军军官讲到这里，底下的老百姓十分兴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无锡这边，一亩水田按市价计算至少要十两银子。而民军只要四两银子，而且还分十年偿还，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眼看底下议论纷纷，民军军官便大声喊道：“大家有什么疑问，公推个代表出来，我一个一个解答。”

有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想问下老总，如果我家分得了田地，我能把这地再转卖出去吗？”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哄笑。

民军军官严肃地说道：“分过田后，这田地就要禁止买卖了。”

那中年男子不免失望。有人大声笑他道：“尊家的鸦片瘾又犯了吧。四两银子卖给你一亩田，你转手卖出十两银子，过你的鸦片瘾，您想得倒美呢！”

哄笑过后，又有个服饰考究的小老头问道：“贵军的土地要从地主手中买来。不知拥有多少田才算地主？从地主手里买田时作价多少？”

这小老头戴着副近视镜，一双眼睛滴熘熘地转来转去。他讲话时，周围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看来，他必是个乡下地主。

民军军官答道：“地主家的仆人、奴婢、长工等闲杂人等俱要遣散，只留下真系亲属算作人口。平均下来，每口人最多能够保留三亩地，其余均要卖给民军。

“至于地主的土地如何作价，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并不用银子买，而是发给地主工厂股票。何谓工厂呢？我们民军在魔都建有造船厂、钢铁厂、印刷厂、面粉厂、火柴厂，大伙应该听说过吧。

“这股票就是工厂的股份，每年定期分红。很快地，我们民军就要在无锡建立面粉厂、缫丝厂、火柴厂、纺织厂等新式工厂。到时候，咱们这些地主摇身一变，就变成工厂的股东了，咱们老百姓也能进工厂做工人了。”

民军军官讲完，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魔都的工厂财源滚滚，连洋人看了都眼红呢。咱们做了工厂的股东、工人，会不会也发财呢？”

“可不是呢。你看咱们买的火星牌火柴、民军牌棉服、民军牌面粉，岂不都是物美价廉？若做了工厂的工人、股东，不说能否发财，但一定能吃得起白米饭、白面粉，穿得起棉服，你说是不是？”

“咱们得了土地，就怕哪天又会被收回去。要是民军走了，没人替我们作主，这土地不说又被地主收回来了吧？”

“这肯定不会吧。民军不是在皖南、江阴呆了多年嘛，一直都没离开，那里的老百姓不都过得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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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可是去过江阴的，那里的老百姓过得可滋润了，有田种，有学上，有钱花，羡慕死我了。”

“可我是渔民呀，一向都住在船上，我能分到地吗？”

“你呀，你就算了吧。你又不是本地人，分什么田地呢？咱以后还得吃鱼，你就老老实实打鱼吧！”

“你倒好，还有船能住。我们宜兴老家整个村子都成废墟了，先是被官军抢劫，后来又被长毛血洗。我们一家五口逃到这里，又没有田分，以后可怎么活呢？”

“这个嘛？老人家也不要伤心。听说民军会组织流民屯，专门安置流民，开垦土地。有民军给咱们作主，还怕没地方住，没米饭吃吗？”

“分田政策是好，可万一这地主不同意呢？”

“嗨，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民军有火枪火炮，还怕他地主不从。不等民军动手，咱们齐心协力，一起冲进地主家里，把他们的田契给烧了，看他们从不从？”

“一亩地四两银子，分十年还。万一遇到荒年，家里有人生病，十年之后还没还齐银子怎么办？”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了十年，如果你没还完银子，以后加上利息不就得了嘛。难不成，民军还会给你没收了不成？”

“这样的话，岂不是谁家人口多，谁家分的田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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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他人口多，吃饭穿衣的人也多，平常开销费用也多呀。”

……

民军军官开始逐一解答老百姓的困惑。

陈城等人离开人群，走到不远处的梁溪河处赏景。梁溪河沟通太湖和京杭大运河，是无锡的母亲河。

前不久刚下过雨，城里的雨水汇入各条小河浜，小河浜汇入梁溪河，梁溪河再汇入太湖。大旱时，太湖湖水则通过梁溪河反哺城内的上百条河浜，满足百姓的用水需求。

此时的梁溪河边，柳树成荫，各色渔船、旅船在河面上来来往往。

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过内乱，此时却一片繁忙景象。冯桂芬和沉桂芬大感意外，联想到民军分田分地正忙，不禁生发出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