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的男人陷在梦魔里，他梦见自己被绑在椅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他看着母亲在地上挣扎，哭到失声。

他梦见自己亲眼看到高柯豪摔下阳台，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声。

他梦见自己无声的哭泣着，眼睁睁看着姜漾和高柯豪一起掉下楼。

随着冬的一声，他的心彷佛也在那一瞬间裂开。

贺嘉许蜷缩在床上，额头上的汗珠打湿了床板，他紧皱着眉头，想喊点什么却喊不出声，像是被人毒哑了一样。

贺嘉许勐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姜漾。”

“小漾。”

“漾漾……”

贺嘉许埋头痛哭，两种记忆在脑中交织，令他痛苦不堪。

为什么会梦见姜漾？

为什么梦见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另一种结局？

为什么姜漾会替母亲死了？

贺嘉许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只剩下姜漾为了母亲被高柯豪推下的记忆。

只是醒了两秒，心上的酸涩涌了上来，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贺嘉许迫不及待想要见姜漾，可是没人搭理他，警察让贺嘉许安分点。

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贺嘉许就想了结自己……

为什么要把她绑在山里？

为什么要剥她的皮？

为什么要追着她满大街的跑？

为什么要打电话拖走她的车？

为什么在商场见到她还是要杀她，让她连吃饭都不得安宁？

为什么醉生梦死遇见，还是要杀她？

……

为什么啊？

明明想救的人是姜漾，可当来到这个世界失去记忆并记忆混乱后，却追杀了她那么久。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吗？

在没有记起过去的那段日子里，姜漾次次被追杀，最后还在歹徒手上救下了自己，即便是不记得了，即便是带着伤害她的任务。

她还是有办法让自己爱上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绷带蝴蝶结在贺嘉许心里活了，它带来了花粉，让心底那片旱地开满了鲜花。

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贺嘉许想见姜漾，想真诚地向她道个歉，想弥补自己所做的一切。

但他见不到姜漾，一天见不到她，就闹一天，池霁实在受不了了，才告诉贺嘉许姜漾去国外治病。

生病了？

可他除了等待和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第七天，贺嘉许被放了。

“你之前不是希望姜漾死吗？她死了，今天是她的葬礼。”

“我放了你，但愿你天天开心。”

“死……了……”就像梦里那样，死了吗？

他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好不容易遇见她，好不容易记起她，可为什么在想起一切的时候，她却死了呢？

贺嘉许小心翼翼地来到姜家，暗中观察着送葬的队伍。

当所有人在她的墓前伤感时，而他只能躲在远处看着。

直到所有人离开后，贺嘉许才敢走到新砌的坟墓前。

看着墓碑上笑颜如花的女孩，原本白暂的脸更加苍白了一些，他愣着咬着牙没有滴一滴泪。

“如果我在你面前哭，你肯定会觉得很恶心吧，对于你而言，我的眼泪不就是鳄鱼的眼泪吗？”

“你的生命力不是很顽强吗？在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人面前都能活下来，为什么不能战胜病魔呢？”

“姜漾，你敢跟我斗智斗勇，为什么就是不能和病魔抗争抗争呢？”

“你就不想看到我向你下跪认错吗？”

贺嘉许的喉咙紧了紧，双眼变得腥红：“激将法也不管用了吗？”

“我们之间……”他伸手捂住脸：“我们之间原本可以好好的，你融入我的家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大学毕业会有一份养活你的工作，将会成为你的男人，爱你护你，可是那个世界出了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记得曾经的我会忏悔，然后给你当牛做马弥补一切，爱你护你就算一辈子不接受我也护着你，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出现了意外。”

“我罪孽好深，深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我比任何人到要狠，狠到想要剥你的皮要你的命，可明明曾经我悄悄地喜欢着你。”

贺嘉许自顾自地讲了许多话，心如刀绞也没掉一滴泪。

后来他讲累了，被墓地管理员勒令回家了。

当那种失去一切的空白感将贺嘉许包裹，当他看到那个斑驳的绷带蝴蝶结的时候，眼泪没来由的夺眶而出，贺嘉许松开克制，在曾经她出现过的卧室失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疲累地趴在床边，眼睛干涸。

席幼出现在房间里，看着趴着床边一动不动的贺嘉许，以为他睡着了。

“嘉许哥，或许忘记一切会好很多。”

正当她准备动手时，贺嘉许连忙后退。

“席幼，别让我忘记，求你别让我忘记。”

“比起遗忘，我宁愿一辈子负罪活着。”

“嘉许哥，就算忘记一切，等你遇到熟悉的事物还是会记起来的。”

“我一刻都不要忘记她，一刻都不要。”

“可你得回去了。”

“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不可以的嘉许哥。”

“只要不抹掉我的记忆，待在哪里都可以。”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我真的是看你痛苦才……”

“席幼，我要赎罪，让我记住这段痛心疾首的往事吧。”这样有关于她的美好，才能被保留下来啊。

又不是不知道，得到一样东西就会失去一样东西，这不就是世界法则等价交换吗？

失去记忆或许会活得很轻松，可他觉得自己并不配轻松的活着。

“我该拿余生去铭记那个人，拿余生去赎罪。”

“随你吧。”席幼见自己劝不了他，羊装答应。

等到贺嘉许放松警惕，她抹掉了他的记忆。

“七个哥哥曾经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是姜漾的出现拯救了你们。”

“我知道哥哥们都爱小漾，可等价交换是世界法则，你们获得重生，那就得接受失去。”

“不管是失去她，还是失去关于她的记忆，都是惩罚。”

“你们不知道遗忘才是最残忍的惩罚吗？那种明明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才是最压抑的。”

“可就算再压抑，一片光明的前途却比深渊里的蛇鼠虫蚁好太多了。她还是救了你们，而你们压根不配记得她。”

“不过嘉许哥哥……”席幼笑了笑：“如果你足够虔诚，我倒是不介意网开一面，用另一种方式让你记起她，毕竟你也曾治愈过她。”

她临走前还不忘四处张望：“可惜了，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的工，吃了这么多苦，这别墅还是带不走。”

席幼耸了耸肩：“这个就算是惩罚吧。”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贺嘉许，随手一挥便将人带离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