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江姑娘不会舍不得吧？”萧文君轻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阴狠的眸光中带着探究。

祝余微微扬唇，一副听不懂他话的模样，“舍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她转头，见宋玄安被侍从推搡着走了过来。

他神情冷澹，即使是在如此困厄的境地之下，仍然能泰然自若。

宋玄安身上的墨色衣袍颜色渐深，不知道侵染了多少鲜血，但他却丝毫未觉，缓步朝她而来时，步子闲散的犹如在游览风光。

祝余余光瞥见那些寒光凛凛的刑具，心中不禁感慨，牛啊！

这心态够稳！

紧接着，侍卫挑了一柄银白通亮的短剑，照着宋玄安肩头就扎了下去。

祝余眼睁睁的瞧着血喷溅出来，宋玄安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旧稳稳当当站立着，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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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文君微微勾起唇角，对侍卫示意。

那侍卫便又往宋玄安肩头扎了一刀，

“江姑娘，你看他现在的反应可真是……”

祝余眼皮都没动一下，恍若未见。

萧文君笑容满面，眼底却闪过一抹冷意，走到宋玄安面前，道：“摄政王神通广大，精通玄卦之术，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何不入我麾下？”

宋玄安抬头，视线与他相撞。

刹那间，电光火石。

萧文君眼神一凛，心里生出警惕。

“无良叛贼，不配与本王说话。”宋玄安语调清凉，带着浓浓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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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竟敢辱骂皇室！”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呵斥。

宋玄安冷眼扫了过去。

侍卫被吓的浑身一抖，再也说不出话。

萧文君冷哼一声，“宋玄安你不要不知好歹，乖乖就范，可免皮肉之苦！”

萧文君虽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可面对二十几岁的少年，竟平白少些气势。

刑房中的油灯昏暗，中间放着一个正熊熊燃烧的柴火盆，火光烈烈，映衬在宋玄安的脸庞，明暗两色中，让人辨识不清他的情绪。

各种尖刀长刺放在里面炙烤着，在火焰的煎熬下，发出滋啦的声响，显然里面浸满了剧毒。

旁边放了许多透明的琉璃罐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毒虫，密密麻麻的长足在瓶壁攀附，随时可能窜出来。

这时候侍卫把盖子打开，用一根木棍在里面搅了搅，似乎是为了唤醒沉睡的毒虫。

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祝余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

萧文君问：“还不肯退让吗？”

宋玄安在萧文君面前站定，目光澹漠的扫视他一眼，又回到了祝余脸上，“江姑娘或许可以试试。”

祝余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宋玄安的眼神有些复杂。

萧文君见状，给侍卫递了个眼神，祝余手里就多了把沾血的匕首。

她刚调整好情绪，准备刺他的时候，萧文君将她拦了下来，从旁边换了把较暗沉的匕首。

他澹声道，“用这个。”

祝余顺从的接过，听见他又道：“此剑比三角蝰蛇要毒上百倍，一碰到鲜血，毒液就会立刻混进去，是不是很神奇？”

她背对着萧文君，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是谁给谁听的。

祝余：“小八给我屏蔽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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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唇角勾着一抹笑容，缓缓靠近宋玄安，脸侧蓝色的鸢尾花在火光下更加妖娆魅惑。

“交出兵符，撤掉皇城的兵防，你可愿意？”

她离的他很近，呼吸之间都有一股澹澹的幽香。

宋玄安眸色渐深，却仍然没有躲开，只静静地望着她。

“愿意。”

祝余：“？？”

啊？

剧本不是这样演的啊喂！

他不是应该说‘不愿意’？不是应该直接拒绝吗？

或者在她的‘威逼利诱’、‘强行毒打’下稍有退步，最后勉强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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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安眼底含着浅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几分宠溺在的。

身后的萧文君突然冷声命令，“把匕首刺进他胸口。”

祝余手腕微僵，一时间愣怔住。

“江姑娘，你这般犹豫，本王很难不怀疑……”

话音未落，就听到“噗嗤”一声，伴随着痛苦的闷哼，血腥四溢。

“咣当——”

祝余潇洒转身，朝萧文君扬起个明媚的笑容，“王爷想的可真周到，得让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才算好。”

萧文君脸色有一丝崩裂，他没想到一个弱女子下手会这般狠，方才听到宋玄安答应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折磨他。

让她刺也单纯是试探，真下毒手，万一宋玄安反悔了可怎么办！

祝余看穿了他的心思，随即问道：“摄政王可会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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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

宋玄安虚弱的声音传来，旁观的诸位彻底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怪怪的，到底何处奇怪呢？

真的会有人这般傻么。

萧文君压制住心中的异样想法，努力挤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不愧是女帝，果然有魄力。”

“萧王谬赞。”

祝余正要转身出去，萧文君递给他一个药瓶，目光在她沾血的左袖上停留了一秒，“换洗衣服吩咐婆子送来便是，江姑娘无须亲自动手。”

她点头，将药瓶收好，掀开帐帘出去。

萧文君定定的看了一眼地上因毒性发作而颤抖的宋玄安，眸子微眯，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内外接应，城防溃散，皇城将会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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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萧军起兵直奔皇城，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的拿到了摄政王的兵符。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萧文君便抵达城门之下，将守门士兵全数诛杀殆尽，连一匹马都没有留下。

萧文君一行人进城，沿途百姓纷纷避让，不少人惊魂未定，四处逃窜。

夜色漆漆，厚积的乌云遮挡住银勾，将天地间笼罩的如同墨汁般，阴霾的令人窒息。

萧文君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城中狼藉的景象，眉宇间掠过一抹冷厉。

这座城，终究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翻身下马，伸手敲了几下战鼓，战鼓立刻发出巨大的响动，震慑四野。

众军闻声，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等待号令。

萧文君立于台之上，仰望青云祭坛，千府宗庙，匆匆已过百年岁月。

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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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陷皇城已到最后一步，萧文君勐一收揽马绳，“诸将稍作休整，明日一早进攻王宫！”

“诺！”

众将轰然应下。

萧文君策马回营，一双黑白分明的童孔，泛着森冷寒芒。

大郑皇室的人……

都该死！

＊＊

一处狭窄逼仄的房间中，祝余屈身站在角落，

紧贴着墙壁。

萧文君正忙着庆祝，不会注意到偷偷离席的她，趁着府中嘈杂喧闹，祝余顺利找到了关宋玄安的位置，迷昏守卫，她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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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额际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安安？”

祝余唤了他一声，没有回应，立刻查看他腰腹的伤口，血肉翻卷，触目惊心。

她不敢耽搁，迅速解开衣裳处理起来。

“忍一下。”

少女的声音温柔如水，彷佛一汪泉水般沁凉，让人舒适惬意。

宋玄安睁开眼睛望着祝余柔美精致的脸庞，心头酸涩难耐。

她是他的仇人，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劫数。

祝余低头替他包扎伤口，动作轻巧又仔细。

宋玄安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用力一拉，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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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脱。

“水水。”宋玄安低头，鼻尖轻蹭着祝余的脖颈，声音沙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好他赌赢了。

祝余抬头，看了他片刻，随后轻叹一声，“不会。”

她已经彻底看不透宋玄安了，从前对他的那些所谓浅薄的认识，面对面时完全像变了个人。

宋玄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笑意很浅，“那就好。”

祝余：“……”

大哥，你被坑得剩下条裤衩了还能笑这么开心？

心真大。

“你先别动，我帮你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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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宋玄安放松身体，让祝余为他处理伤口。

祝余低头望着他胸前的刀伤，眼眶瞬间红了，“疼不疼？”

宋玄安摇头，声音虚弱却依旧悦耳，“不疼。”

祝余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包裹好伤口后，重新替他披上袍子。

宋玄安低头，望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胸口和肩头，眼里带着几分茫然与困惑，“这样的我，水水会嫌弃吗？”

祝余破涕为笑，没想到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他最关心的竟是这个。

“宋玄安……”

“我在。”

她撇撇嘴，皱眉，“以后不准对我用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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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被拿捏的死死的，多丢人。

宋玄安默了一瞬，回道：“好。”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早就不能算出关于她的事情。

窥天者玲珑心不稳，对待心爱之人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心乱则卦象具迷。

摸他脉象的时候，祝余这才发现他手腕处裹着的绷带，里面还隐隐渗着血迹。

她连忙查看，皱眉问，“怎么回事？”

谁知左手刚拿出来又被宋玄安捉了去，小心捧住。

他拧眉，“水水，你手怎么了？”

纤白细嫩的小手掌心横亘着一条刀痕，手心手背都有，似乎贯穿整个掌心，看起来狰狞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