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程亦难掩诧异。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用将台阶上的鹅卵石置换成玉石，再在上头灌输了绝对命令的，对么？”说完，邹芸就将温泉的纸门重重推开：“那你自己进去看看，你的推论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吧？”

程亦心头微愣，没想到她会这种态度，难免也生出一丝忐忑来，随即犹豫着重新步入了这温泉池之内。

拨开一层水蒸的雾气后，他低头看向台阶上的那片鹅卵石，却并未发现有类似于玉石的石子，这令他心下微微动，愕然中蹲下身来将手触摸着一个个仔细辨认，心头便越发骇然起来。

没有……

全都是真材实料的鹅卵石，并没有被敲凿和置换成玉石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程亦霎时陷入了混乱。

难道是自己推断有误么？不……不可能……魂玉是需要进行肌肤的接触才有可能被灌输入命令，而在整个温泉旅社里，唯一能于悄无声息中让所有人都同时触碰到一枚魂玉的手段，除了这个，程亦当真已然再想不出其他来了！

“你……难道是用的其他方法？”良久之后，程亦不甚甘心地咬牙看向她。

邹芸却不由叹息一口气：“看样子你还当真笃定了凶手是我了？”

程亦难掩不安地吼道：“不然还会有谁？！”

邹芸遂而伸出双手，将掌心的伤痕展示给他看：“这些伤也是我在前天晚上被追杀时弄的，那一晚被攻击的人不仅仅是你，只不过我有英灵保护，所以能够更早的察觉异样，便事先逃离了而已。”

“什么？”程亦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掌心那细小的伤痕，看上去不像是钝器和擦伤，倒像是被竹子刮擦的痕迹，这令他蓦然回想起了那一晚众人手持断竹的画面，心头不由一个激灵：“所以说……给那些人下达绝对命令的并不是你？”顿了半晌，他又立马意识到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可能：“难道……难道社团里还有另外一名御魂者？”

邹芸抬眼对上他恍然的视线，平静着继续道：“你自己置身其中的想想，假如你怀疑自己身边藏有一名御魂者，但是你却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那么你会怎么做？”

“我会……”程亦微蹙起眉头，沉下心来仔细推测，定了定声道：“我会在隐藏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尽量引诱对方暴露身份。”

“没错。”邹芸微挑眉头，那平静的眼眸似有赞许：“之前的我也正是这么做的，我故意在其中一名团员的身上稍稍施加命令，让他露出些许破绽，以此作为诱饵，来使那名御魂者误以为那个人是我，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

“你没想到，那名御魂者也用了同样的方法操控了另一人来迷惑你，是么？”程亦喃喃着打断她。

邹芸点点头：“是的，不过那个家伙所下达的命令却是比我更果絶，我因碍于绝对命令会对人精神产生反噬，所以并没有敢给人下达任何死命令，可是那个家伙却是能毫不顾忌的直接操控他人杀人。”

程亦蓦然回想起那天庙会的晚上的情景，整个人瞬间犹若醍醐灌顶：“等等！那天庙会的晚上刘杰和徐天突然在台上厮杀，难道是因为你们两个在暗中操控他俩的原因么？！”

原来那一晚，并非是一人操控两人对决，而是两个人相互在暗中博弈？！

“对。”邹芸毫不掩饰地看向他：“也正是在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闯上台的反常举动，然后见你没过多久又主动加入汉服社后，我就开始猜测你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御魂者之一。”

原来自己是在那一天暴露的么？

程亦微咬着牙，将那被包扎得厚厚的拇指抵于鼻息间，努力抑制着心跳使自己镇定：“所以，在那晚玩真心话时，你才会假装中了我的绝对命令，其实不是为了蒙混我，而是在做给另一名御魂者看，一则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二则是为了暴露我的身份，好让对方分辨出我是御魂者，从而率先采取行动，然后你再坐收渔利？”

邹芸听罢，脸色僵持了些许，随即清了清嗓子：“当时我也无法判定你是敌是友，所以只能把你当做诱饵，还请你不要介意……”

程亦却若有所思地打断道：“不，你这一石二鸟的计谋倒的确不错，假如换做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那么做。”

未曾在他的语调中听出任何责备的意思，邹芸尴尬的神色这才稍稍舒缓了下来：“不过，即便如此，我却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家伙竟然会后来者居上，在那一晚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同时将你我一网打尽。”

是啊，竟然会用绝对命令去控制所有人，这样极端大胆，却又不计后果的方法，的确是很难令人想象得到，所以那一晚自己才会被杀得人措手不及。

“所以……你这些真的都是实话，没有再隐瞒我了么？”程亦沉思着抬头，再次认真地看向她。

邹芸也毫不避讳地回看向他质疑的目光：“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是不是在骗你，你自己不会判断么？”

程亦垂下头来再次陷入了沉思。

是啊，的确……

打从一开始，程亦就一直只假设了一种可能，如今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推测竟然出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他没有料想想到，这个社团里有可能同时存在两名御魂者，且这两人也都在暗自博弈中想要将对方揪出来，这样倒是可以解释在庙会那晚在台上看见的古怪一幕，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的东西又应该怎样去解释？

假如真的不是邹芸给大家施加的绝对命令，那么另一名御魂者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呢？

“关于那名御魂者的身份，你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程亦忍不住问道。

邹芸的神色霎时变得冷峻起来：“我调出了那晚的监控录像反复看过，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我想那一晚，那个家伙应该也会故意的混入大家的袭击队伍中，所以根本就无从分辨。”

“可是他又是怎么做到能同时给那么多人下达绝对命令的呢？”程亦微咬起牙关：“同时让大家触碰到被灌输了命令的魂玉，一定是需要同时让人触碰到某个东西才对吧？”

“监控录像里，并没有发现有谁出现这样类似的行为。”

“那一定是用别的其他的方法，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安置好魂玉，让所有人都能先后触碰到，是门把手？还是推窗之类的地方？”

邹芸微蹙起了眉头：“这里是我的旅社，假如真被人动了手脚，就算是没有监视器，我也能察觉出异样的。”

“那就都不是了……”程亦用拳头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再次逼着自己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什么地方被忽视了呢？

那个家伙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能在他俩的眼皮底下让所有人都能触碰到魂玉，却还不被监视器所发现？

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