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七王爷去了以后，王府内的气氛就低沉的厉害。

这天就好像压在屋顶上似的。

每日三餐也不再聚在一块了，只各自在各自屋里吃。

吴羡好午膳吃的多了些，这会不饿，只守着顾嗣南吃了些东西。

她端着粥劝说他，“再吃一些？”

顾嗣南推了推碗，“不了。”

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因为是她在跟前，所以收敛了许多。

但吴羡好观察着周围下人的反应，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她捏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缓缓说道：“大夫我都打发走了，该给赏钱的给了赏钱，该警告的也警告了，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你如今就好生把身子养起来，若是哪里不舒服便吩咐了香迎去叫大夫来看就是。”

顾嗣南的脸色阴沉下来，吴羡好这就是明摆着不许他用药了。

他的声音有些许怒气，“都下去。”

香迎有些担忧的看向吴羡好。

吴羡好无声对她说道：“没事。”

众人都从屋中退了出去。

吴羡好本以为他会发一场脾气，可他看着她的时候，本冒起来的火焰又瞬间矮了下来。

吴羡好见他憋着一张脸通红就是不肯说话，她笑了。

顾嗣南两手紧握成拳头，咬着牙对她说道：“如今你该痛快了，我在你面前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

吴羡好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拳头，“行啊，拳头倒是挺硬的，怎么？若是我不顺世子爷的心意，世子爷连我也要揍？”

顾嗣南将拳头松开，手心里已经布上薄薄的一层汗，他的语气倒是十分委屈，“本来还有比拳头更硬的东西，如今也没了，还真是抬不起头了。”

吴羡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伸出手轻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不在意，懂吗？”

她两手捧着他的脸亲吻了下，眼神格外的真挚，“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还要报仇不是吗？你若是振作不起来，我一个人怎么办？不是说夫妻应当共进退吗？”

顾嗣南有些恍忽的看着她，他的眼眸里有些震惊和错愕。

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真的？”

“嗯。”

顾嗣南低头轻笑了声，喃喃道：“我以为你心里一直记着仇，是因为顾行之害死了胤时野。我……我没想过你会真的爱我，从前我只求，求你有半分真心就好了，所以……”

他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哽住，“我现在这样了，同宫里头那些奴才有什么区别？挂着世子爷的头衔，也如此无用，给不了你正妻的身份，还要你为七王府来回奔波筹谋，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后悔，若是当日在牢房里，我不曾偷过你的簪花，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私心里认为是自己把她拽入了深渊。

吴羡好将他抱住，“顾嗣南，我上了你的贼船，你别想再丢下我了，我可比那牛皮糖还要粘人一些，你别想甩掉我了。”

顾嗣南也回抱住她，“求之不得。”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二人躺在床榻上，吴羡好轻靠在他的臂弯里，她看着墙上跳动的影子出神。

顾嗣南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吻上她的唇，他的吻带着几分攻略性，让吴羡好招架不住。

他的手拉住她的手往下走。

软踏踏的东西在她的手心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他的呼吸是滚烫的，她能感觉到他甚至想将她吞下肚的急切。

可……

一切的狂热都是无用功。

顾嗣南两手撑在她身侧，眼神很是失落的看着她。

她轻抬起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柔声道：“我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顾嗣南在她身侧躺下来，与她十指紧扣。

他突然问她，“姐姐你想要吗？”

吴羡好一愣，而后否认了。

他沉默了依旧，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对她说道：“姐姐如果真忍不住，就去秦淮坊吧，里头的男子可都是我一个个精挑细选的，再说了，又是自己家，就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羡好转头看着他。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睡觉。”吴羡好回了他一个白眼闭上了眼睛。

顾嗣南反倒是越说越起劲了，“姐姐，我跟你说认真的。”

吴羡好这会毫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

顾嗣南抓住她的脚，也开始摆烂道：“若真是心里头不痛快，那随便踢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吴羡好睁开眼看着他，目光缓缓往下，落在他的唇上。

她几乎是饿猫扑食一般扑进他怀里的，吻住了他的唇。

她记着刚刚的话，所以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有轻微的血腥味在口腔之中蔓延开来，他的唇破了，血迹沾染在她的唇瓣上，衬得她的唇越发好看。

顾嗣南轻啄了她一口，觉得浅尝不够又亲了亲。

“真记仇。”他道。

吴羡好用手指擦去他唇上的血，“下次再胡说可不止这样了。”

顾嗣南心满意足的将她抱住。

吴羡好这会困意来了，他怀里有一股中药气味，又温暖舒适，没一会的功夫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是要回宫去的。

吴羡好起身的时候顾嗣南还睡着。

她也就没再叫他，只去拜别了孟侧妃便进宫去了。

有小贝壳在容嫔跟前盯着她倒是放心的，所以今日并未去过问那头的事。

“昨儿个皇上又来了，娘娘依旧按照夫人的吩咐并未让皇上进屋，可……奴婢有些担心，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这后宫里头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若是娘娘这样吊着皇上，皇上若是动怒了，不来了怎么办？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吴羡好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她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让秋月着急。

“夫人，奴婢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吴羡好看着她笑了起来，“娘娘还真是得了个忠心耿耿的好丫头，一心只为娘娘着想。只管把那心放在肚子里头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夜。

秋月着急忙慌的从外头进来，嘴里大声说着：“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彼时，吴羡好正同皇后坐在榻上下棋。

见她如此慌乱的进来皇后严肃着脸色说道：“好歹也是跟在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此火急火燎的做什么？是那关雎宫的人死了，还是孩子没了？竟让你这般哭爹喊娘的？”

秋月忙跪下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奴婢刚刚得了消息，皇上今日往别宫去了。”

皇后拿着棋子的手也跟着一顿，她抬眸看向吴羡好，眼神之中有明显的慌乱。

不等她开口来责备吴羡好，吴羡好却笑了起来。

二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秋月十分不解的说道：“真不知道夫人还有什么可高兴的，如今真是把皇上的喜欢消磨干净了，娘娘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这……这不是到嘴的鸭子也飞了吗？”

皇后一听这话也跟着着急起来，她唉声叹气的说道：“哎，倒也不是责怪你，只是皇上是天子，不同于民间那些男人，所以这一套的确不管用。不过，本宫相信你，你可在想出别的法子，对吧？”

吴羡好理着面前的棋局，胸有成竹的对秋月说道：“秋月姑娘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模彷娘娘的字迹，抄写了一些佛经，而后让人做成祈福灯了？”

秋月点头道：“记得。”

吴羡好落下最后一子，笑了起来，“赢了。”

皇后欲言又止，停了好一阵又说道：“夫人能否先解决本宫的事？”

吴羡好点头，吩咐秋月将准备的祈福灯从凤仪宫放飞出去。

皇帝的轿撵还没到别宫呢，就被这天上的祈福灯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

身旁的太监观察了一阵，又缓缓回道：“回皇上的话，看这来头似乎是从凤仪宫飞出来的。”

皇上一掌落在轿撵上，有些气愤的说道：“呵，整日里以身体不适推辞朕，结果在宫里头放灯赏月，看起来日子过的是潇洒自在极了！”

那太监又柔声说道：“皇上，奴才斗胆说句实话，如今皇后娘娘不掌六宫之事，这生着病整日待在那宫里头，哪里也去不了，若再不想些个法子出来解解闷，就是人也该长蘑孤了。”

皇帝依旧不悦，“七王府那个吴羡好不是陪着她吗？那姑娘的脑瓜子灵活的很，就没逗她高兴？”

“哎，这些个奴才啊，哪里有身边人体己呢。”他言下之意是说只有皇帝去了，皇后才算高兴。

可皇帝一次次的拉下脸，一次次的被拒绝，这后宫里头的嫔妃个个都把这当成闲话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不去！”

吩咐轿撵往前走了一截路，又道：“让人去把掉落的祈福灯捡到承明殿去，朕倒是想看看她整日都写了些什么？”

此刻，凤仪宫。

皇后坐在榻上直打哈欠。

秋月见她打瞌睡，忙出声说道：“娘娘当心一些，别把这墨弄到身上了。”

秋月这话倒是提点了吴羡好。

她的睡意一时也没了，她打量着皇后，又忙吩咐秋月，“去拿娘娘常穿的寝衣过来，再把胭脂拿过来。”

秋月照做了。

吴羡好拿着胭脂在她的眼下轻微扫了一些，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如此倒是锦上添花，越发衬得她肌肤红润有光泽。

吴羡好拿过毛笔，在她脸上随意画了一笔，就好像是不经意蹭到脸上似的。

秋月一惊，“诶，夫人这墨怎么……”

吴羡好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秋月忙捂住了嘴。

她这才解释道：“这男人和女人的喜好可不一样，尤其是皇上，从前同皇后娘娘相处在一块时，娘娘总是衣冠整齐，化着浓艳的妆容，这样素净自然的模样他从未见过，这才有趣。”

听她这样说，秋月也认真打量起来。

她家主子似乎真不适合平日里那些妆容，反倒将她衬的老了许多岁，如今这副模样，说是豆蔻少女也不为过，尤其是一双眼眸，朦胧又多情，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她一个姑娘家看了也喜欢。

秋月却说了一句破坏氛围的话，“若是皇上没看到祈福灯，岂不是不来了？”

她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二人头上。

“不会。”吴羡好说的肯定，又继续埋头抄写佛经。

她将抄写好的摆到皇后跟前。

皇后端坐在桌前，若是不知情的人自然会以为是她写的。

“娘娘可以放松一些。”

吴羡好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她忙搁下了手中的笔，站在一旁替她磨墨。

吴羡好知道皇帝来了，她背对着，所以也就装作没察觉，对皇后说道：“娘娘今夜已经抄写许多了，明日再写吧。就算是为皇上祈福，娘娘也不能不要自己身子啊。”

“咳咳！”

皇帝在后头咳嗽了两声。

吴羡好同秋月忙跪下向他行礼，“请皇上的安。”

“你们都下去吧。”

二人忙退下。

皇后正想起身，而皇帝的手轻搭在她的肩上，温柔说了，“别了，你坐着吧，抄写了这么多也该累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脸颊上的墨迹随后笑了两声，“你看看你，困了就睡，撑着做什么。”

皇后抬头看着他，“为了皇上，臣妾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

他将面前的女子搂入怀中，她身上有好闻的兰花气息，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你这样就很好，朕少见你如此模样，倒觉得不习惯。”

皇后也顺着他的话说，“臣妾在皇后的位置上，多少双眼睛盯着，臣妾几十年都守着规矩二字，不敢有一点错处，所以……比不得妹妹们能同皇上逗乐玩笑，臣妾也只能在背后里默默抄写一些佛经，来祈祷皇上身体康健，祈祷天盛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皇帝反问她，“你就不怪朕冷落你许久？”

她轻摇了摇头，想着吴羡好教她的话，“怪？臣妾怎么会怪自己的丈夫呢，皇上开心，臣妾就开心了，天盛能有今日，都是皇上不辞辛苦得来的，偶尔放松一下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