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说长不长的对视，却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阮梦妍为什么会怔住，这不言而喻，自然是不敢相信这被她丢在国内，连一个正式的道别都没有的姚老师，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这不远万里追过来的姚瑄，确实因为有些不争气的露怯了。
一直到刚才，他还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他能够毅然决然的在听说阮梦妍要走时买下机票。又能够紧跟着阮梦妍抵达圣地亚哥，还能在看到阮梦妍朋友圈发了照片之后不做多想，就直接来这里堵人。
却没想到他会因为见到了阮梦妍本人，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往常的沉稳一扫而空，短暂地失神也被一旁的学姐捕捉。她转头望向同样愣住了的阮梦妍，开口问道：“梦！是你的朋友吗？”
在原地站了有一会的阮梦妍被学姐的一声叫唤喊回了神志，她有些刻意地偏过头咳嗽了一声，又整理了一下衣着，朝学姐和姚瑄那里走了过去。
还没等阮梦妍开口，学姐便率先挑眉笑着开玩笑道：“天呐，梦，你竟然有这样有气质的中国朋友。”
“就在刚才，我还有一些遗憾，”学姐闭上眼，摊了一下手又对阮梦妍别有深意地笑道，“不过既然是你，我也就可以让心理平衡了~”
阮梦妍看了一眼姚瑄，对学姐解释了一句：“你多想了，是一个演音乐剧的前辈。”
这样的解释对于久经情场的学姐来说，自然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寻常的前辈又怎么会从中国追到这里，还不知道在这停车场等了多久，只为了见到她？
学姐大胆猜测了一下，这位前辈大概是让阮梦妍不高兴的原因之一，但是她也没有拆穿，只是伸过手去，用一句尽可能字正腔圆的中文问好道：“你好，中国帅哥。我是梦的学姐，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阮梦妍在国内的朋友，我叫姚瑄。”姚瑄没有认领“前辈”这个称谓，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介绍了自己，很快又望向了阮梦妍。
姚瑄和阮梦妍虽然嘴上说着不熟，但是时不时对上的眼神确实格外的胶着。学姐既想让阮梦妍把心结解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中国女孩那细腻的心思。
另一方面，她也懒得在别人的感情中掺和。所以她以一句中国的名言告诉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样想着，这心格外大的学姐心里果然好受了许多，她兀自发动了她的豪华超跑，在深夜带上了变色墨镜做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梦，既然你有人送了。我就去寻找我的夜生活了~祝你好运。”
说完，不等阮梦妍拒绝，她就把阮梦妍的行李从副驾上拿了下来，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将跑车驶离了停车场，扬长而去。
阮梦妍在周遭聚集起来的目光中有一些尴尬，但最让她尴尬的还是约莫还是姚瑄的目光。她大概能猜到姚瑄是凭着自己发的朋友圈找来这里的，但是却没能想到姚瑄竟然会从国内追过来。
当初潇洒地离开，现在要她在这炽热的目光中还债，她倒是潇洒不起来了。
无奈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一些引人注意，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阮梦妍只好先上了车再说。
姚瑄能猜到阮梦妍的心思，就先把车发动了起来驶离了停车场。到开进了大路上之后，他才开口询问：“去哪里？”
阮梦妍很利索地打开地图，将进入导航页面的手机放在中控面板前的支架上。这一通操作太过于熟悉，倒是引得她不禁笑里出来。
姚瑄没有笑，但阮梦妍能感觉到他也放松了几分。于是她也就顺势开口问道：“怎么会来这里。”
姚瑄答道：“来这里有些事。碰巧看到了你的朋友圈，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就试试看能不能来这里等到你。”
听见姚瑄的回答，阮梦妍竟然有了几分失望。
气氛又有一些尴尬，安静下来之后阮梦妍更觉得自己对姚瑄有些愧疚。她努力找话道：“这车你的？”
这车看着并不是这几年的款式，所以肯定不是姚瑄今天现买的。环顾车上简单的布置，阮梦妍很难不去将这些布置和姚瑄的风格联系在一起。但她也没想过常年在国内发展的姚瑄竟然会在国外有车。
姚瑄又是问什么答什么：“是我的，之前在这边学习过。”
又一个话题结束，阮梦妍不得不找新的话头：“你准备住哪里？”
姚瑄答道：“和你一样。”
这个回答让阮梦妍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姚瑄稍微沉默了一下，思考着怎样的回答才足够体面。
虽然他在这里有住所不假，但是距离他们现在在的位置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他走得匆忙，只订了机票，却没考虑过酒店。所以其实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前，他根本没想过今晚住哪里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没有骗人，他来这里确实是还有别的安排。而且别的安排也确实是在这附近。阮梦妍订的酒店位置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出行格外方便的位置，所以他便临时起意，决定和阮梦妍住在同一家酒店。
可要如实说，还是有点冒犯，也不是姚瑄的风格。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别多想，正好是我办事的位置也在附近。”
阮梦妍听言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从前她只觉得姚瑄的直来直往让她相处起来很愉快，但是现在心里多放了一份说不出口的歉意之后，姚瑄的直接不免让她去多想。
他是在生气？
阮梦妍稍微偏过了头，尝试去观察一下姚瑄的面色。但就在这时姚瑄开口说道：“车程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
听了这话，阮梦妍看着有些遗憾，但更多还是如蒙大赦。既然姚瑄说了，她也就顺着意思准备假寐，熬过这段尴尬的时间。
或许是姚瑄身边太让人安心，也或许是今天真的太累了。在酒精的作用下，阮梦妍假寐不过片刻，就真的睡了过去。
靠近市区时，岔路口逐渐变多。姚瑄也刻意放慢了车速，特别是行经信号灯时，会刻意将速度放下来，尽可能不吵醒阮梦妍。
他在一个红绿灯下给自己在阮梦妍下榻的酒店也定了一间房，在抵达酒店时顺利地凭借身份信息进入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很安静，车内的音量也被姚瑄调到最小。舒缓的纯音乐下，阮梦妍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姚瑄看着阮梦妍的睡颜出神，他将后座上的夹克外套盖在了阮梦妍身上。他伸手用指背感受着阮梦妍面颊上的温度，有些贪恋有些不舍。
切歌的过程中，姚瑄也很快意识到了，应该要让奔波一天的阮梦妍到一个更舒适的地方休息。他垂眸叹了口气，在关掉发动机之后拍了拍阮梦妍的手背，提醒道：“阮老师，到酒店了。”
阮梦妍闻声睁开了眼，耳根在昏暗的车内藏下了一抹绯色。她目光在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上停滞了一下，在短暂的不舍之后，很快将外套叠好放在后座，望向姚瑄说道：“谢谢。”
两人将各自的行李从车上拿下，先后在前台办好入住之后，简单地道了别各自回到了房间。
短暂地睡眠让阮梦妍清醒了一些，酒意也褪下了许多。她冲完澡，褪下疲惫之后坐在了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擦着头发。
从高处望下去，圣地亚哥最热闹的街景一览无余。窗外的繁华还在继续，但阮梦妍却有一些怅惘。她想到刚才见到姚瑄时的场景，她很清楚那时候的她是很欣喜的。
但是这份欣喜很短暂。
从听说姚瑄来这里的目的开始，再是到他言简意赅的几句回答，随后又是匆忙分别。不过说到底，最让她耿耿于怀的还是姚瑄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一句她离开的原因。
他是不在乎吗？那他为什么要到餐厅来？那他为什么要在车里用指尖熟悉的烟草味勾起她的心动？
想到这里，阮梦妍有一些不耐烦起来。可烦躁被如水的夜色洗过之后，又有一个疑问爬上了阮梦妍的内心。
之后还能见到吗？
惊喜总是不期而遇，但生活总是事与愿违。很可惜，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阮梦妍一次都没有遇到和她明明是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姚瑄。
就在阮梦妍遗憾之际，姚瑄也基本完成了此行除了见阮梦妍之外最重要的事。
他从旧金山的老宅中出来。在临走前，一个将头发挽起，身着一身素色棉质连衣裙的中年女子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交代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那些家庭之间的复杂交际，所以等饭局定下来之后，你就礼貌性地赴一次约，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让你父亲去婉拒他们。”
姚瑄脸上又浅浅的和煦笑意：“知道了，母亲。”
女子莞尔一笑，有些皱纹的手拂过了姚瑄的面颊，对他温声道：“照顾好自己。”
姚瑄答应下来：“好的。替我问候父亲。”
姚瑄很早就在各个寄宿学校读书，回家的次数并不多。但他和家里的感情确没有因为距离而疏远。他与家人间的感情有彼此尊重，也有彼此关心。虽然和寻常家庭并不太相似，但是这种在名流贵族中独具一格的相处方式，也让他有了几分心安。
看完了久居旧金山的母亲，姚瑄也就不作久留，回到了圣地亚哥。
他出国前本想着先刻意避免和阮梦妍碰面，但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在准备将其他事情处理好的过程中，他几乎是全天都在外面跑。酒店订了，却是硬生生空了两天。等到他在圣地亚哥落地，才堪堪放好行礼，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下一个地方。
一个坐落在市中心的气派剧院。
因为今天的大型演出，剧院内外都充斥着不少名流绅仕。姚瑄因为特别嘉宾的身份，从快速通道进入了剧场。
与旁人不同的是，姚瑄是在后台观赏完了整个演出。
虽然后台的角度并没有台前的观众那样宽敞，但却比台前的观众更能感受到乐曲的震撼人心，也更能直观地看到舞台上演员的表现力。
一场戏演绎到最终一幕，大多演员都有了喘息的机会。在众人为演出成功感到雀跃时，姚瑄仍保持着双手背在身后的状态望着舞台，没有融入后台的喧闹。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个低沉却洪亮的老者声音从后传来：“你还是这样不喜欢热闹。”
“老师，”姚瑄回过头，点头示意着问好，“这次的戏很好，很动人。”
老师笑而不语，只是望着台上正在表演的秦勉说道：“可惜了，后辈中出彩的人才太少。领悟力好的表现力又差一点，表现力好的，又不一定能领悟到剧情。如果有一个出色的演员来诠释，那效果会更好。”
姚瑄听懂了老师的言下之意。
在这次舞台剧筹备之前，老师曾邀请过姚瑄参演。可是那时候姚瑄却选择了留在国内筹备《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那时他并没有提到其中缘由，只是以还有别的安排婉拒了老师的邀约。
而后来老师知道了他在国内与阮梦妍共演之后，也是少有的没有对他戏剧的选择发表意见。
老师也没有责怪什么，而且这件事情也确实不能勉强。但是拒绝恩师的邀请也让姚瑄有一些过意不去。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退一步，答应下作为老师门下优秀的学生，来给这第一场正式演出献花贺辞的要求。
秦勉在台上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在宏大的伴奏声中为演出画上句号。
姚瑄在掌声渐渐轻了之后，才不轻不重地夸了一句：“他很优秀。”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一句客套的夸赞。但作为多年的恩师，老师能听懂其中的赞许。听完之后，老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走上台准备为他这其实十分满意的剧集谢幕。
在老师发言的过程中，秦勉也绕过了后台走到姚瑄身后。一场演出结束之后，他的声音有了一些沙哑。为了不显得失礼，她用手臂挡在脸前清了一下嗓子才凑上前找姚瑄搭话。
他开口前先是礼貌地欠身，算不大不小地鞠了一躬，前后辈之间的礼数都周到了之后，他才开口介绍自己：“您好，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我叫秦勉，也是老师的学生，只不过您出师得早大概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说完，秦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声补充道：“哦对，我有个同期同学和您在国内合作过，叫阮梦妍。”
这句话姚瑄是切实听了进去。他偏过头思索，将许多的蛛丝马迹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老师在听说他选择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没有多做评判，原来是早就看透了这场因缘邂后。
老师学生收的不多，每次收学生只有那么三两个，但对于每一位学生都是格外上心，不管出师与否，他都会尽可能给他们带来帮助。而对于一位尽心的老师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关心的小徒弟有人照料，来得踏实的呢。
这样一来，阮梦妍有人照料，秦勉也有了展示的机会，姚瑄还能得偿所愿。是最好的局面没错了。
姚瑄想到这里，澹漠深沉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意。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早就结下的缘分——他和阮梦妍竟然是同门学生。
“她很优秀，”姚瑄从不吝啬对阮梦妍的夸奖，“你也很优秀。”这是爱屋及乌。
秦勉因为被夸奖喜悦瞬间溢于言表，他趁热打铁问道：“可以和您合照吗？”
“合照？”姚瑄突然想到他和阮梦妍似乎还没有过合照。
但这份讶异却被秦勉以为是不愿意，他又连忙解释道：“没事，我就是问问。要是冒犯了……”
“不会。”姚瑄沉声道，“可以合照。”
秦勉赶忙要来了他的手机，拉着姚瑄就以一个小迷弟的姿态拍了一张合照。可惜时间紧任务重，刚拍完合照姚瑄就被叫去上台献花了。
看着秦勉这有些失落的样子，姚瑄不禁对着这位“阮梦妍的同学”有了几分怜惜。他在上台前拍了拍秦勉的肩，有了几分温和：“还会有机会的。”
就这样，秦勉对姚瑄在业务能力之外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在他从事业粉转变成人格魅力粉之际，作为朋友应邀前来的阮梦妍也捧着花束到了后台。
她给秦勉送完花之后，余光间看到了舞台上的姚瑄。她有些意外地问秦勉：“这……不是姚瑄吗？他也是老师的学生？”
“梦，你是真的不知道啊？”秦勉看着格外惊讶，“你和他合作了这么多次，竟然不知道他也是老师的学生？”
说实话，阮梦妍是真的没有了解过这曾经的前辈名气有多厉害。如果不是学姐主动来找他们玩，她甚至不会去了解上一批学生有过谁。更别说要知道这最早的学生有谁了。
她凝神思索了很久，又试探着问道：“你很崇拜他？”
秦勉为自己崇拜姚瑄感到骄傲，昂首道：“当然，这么优秀的人谁不喜欢。”
这点阮梦妍倒是不否认，不过不是她要问的。她又开口问道：“那，你了解过他的家世吗？我的意思是……他作为老师的第一批学生，应该多少有一点背景？”
秦勉撇着嘴思索良久，有些认真地回答道：“不清楚，没人了解过。不过我认为，他的情况应该和我差不多。”
阮梦妍“哦”了一声，没再问。她低下头，企图藏下脸上的落寞。
就在这时，一双漆皮皮鞋出现在阮梦妍的视线里。熟悉的杉木调香水味绕在了她的周围。一个抬头的对视后，姚瑄的目光都柔软了几分，他缓缓问道：“是在讨论我吗？”
【作者题外话】：娱乐是个圈。兜兜转转，竟然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