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本以为柳昭心平气和，回了延栖谷，柳昭却领他到一间书房里，忽然严肃地告诉他：“你给我坐下。”

“好。”无间不解，但顺从地往地毯上一坐。

柳昭教训他：“我让你盘腿了？好好坐！”

“啊？”无间本是随意地盘腿坐着，不解地起身重新跪坐，端端正正地把双手放在大腿上，“你干什么？”

等无间姿势坐好了，柳昭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重新纠正他的规矩：“我要干什么？你说说，我是你什么人？”

无间想了片刻，疑惑地仰视柳昭：“天武宗源系柳家家主长子，王乐唐月鸿二弟子。”

柳昭听他报完一串身份，呵斥道：“不好好听清楚问题！我问你的是，我是你——的什么人？”

无间再想了片刻，不是很肯定地揣摩：“师兄？”

“对！在你眼里，我还是不是师兄？可还有对我的半分尊敬？”

无间终于明白了，连忙俯头道歉：“对不起。”

“好，既然知错，那你就说说你今天错哪里了？”

无间是第一次这么被柳昭训，忐忑地小声回应：“不该上台打夏逸仙。”

“还有呢？”

无间没想到还有，仰头看柳昭脸色，很明显还远远不止于此，眼神躲闪：“无间不知。”

柳昭双手背在身后，侧身面朝墙上的字帖，从头解释给他听：“第一，你确实上台妨碍比试。夏逸仙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你就要尊重他的选择，除非他真有生命危险，否则不管如何狼狈都不该随意出手。别人的事，你没有权利干预，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大可直接离开那个地方。”

无间觉得有道理，真诚地点头。

“第二，公众场合说话，不可带脏字。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但作为王乐弟子，必须要有涵养和风度，既然你做不到据理力争，就不要去产生争执，说话做事前都要三思，不要从大师兄那里耳濡目染出奇怪的东西。就算大师兄说话随性，他心里却明白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你没这个明察秋毫的本事，就得时刻谨慎自己言行。”

“……”无间想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但柳昭一定是对的，便也点头认栽。

“第三，不可待人粗鲁。即使夏逸仙与你熟识，你也不可理所当然地强迫他与你说心里话。面对夏逸仙的爹，就算你再不喜欢，也要以长辈之礼相待，人与人相处必须有一条底线。”

“是。”无间再点头，心想柳昭现在总该说完了。

柳昭却没说完，抬手往上指：“好，你现在看看墙上的字帖，这里都是王乐精神的精髓，首先是这幅字——静心。周围的万般变化永远不是你能掌控的，外在世界会影响你情绪的起伏，一旦你被情绪驱使，就无法做出理智的决断。所以只有静心，才能令你不受纷扰，做出正确的选择。想要静心，就要做到以下五条——”

无间视线开始变得虚无缥缈。

随着柳昭深入解说，无间的瞳孔逐渐涣散，只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全然不知柳昭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你在想什么？”柳昭俯身靠近他耳畔，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无间猛然一惊，咆哮一声，侧身跌坐在地，右手挡在身前作出防御姿势，惊恐地看着柳昭，天狗已经出现在上空。

“突然应激了？这就是你走神的下场。”柳昭也被吓了一跳，内心还是疼爱他，但已经决定今晚不给他好脸色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继续严肃道：“坐好！”

过了好一会儿，无间才确认自己正身处王乐书房中，没有任何危险，让天狗消失后继续端正跪坐：“对不起。”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无间惆怅地俯头，“有那么一刻在想……夏逸仙为什么不想来王乐，我以为他想的。”

“你站在他的角度设身处地就知道了，天武宗是什么地位，王乐又是什么地位，而他又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柳昭再把话题扯回来，高高在上地教育他，“既然你不想听我长篇大论，那就先给我记着——我平日里告诫你的话，你都得认真听！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要仔细听清楚！”

“是，对不起。”无间面无表情，顽强地忍住心底情绪。

白舒雨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已经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教训完了？”

柳昭这才发现他，不好意思地拱手行礼：“已经训得差不多了，大师兄见笑，请问有什么吩咐？”

“无间明天要打个灵王，我琢磨透那家伙的招式了，带无间出门练一练破解方法，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能把三成胜算提升为五成——无间，你可以出来了。”

无间果然已经被柳昭训得服服帖帖，首先仰头去看柳昭的神色。

“去吧。”等柳昭同意了，无间才起身去找白舒雨，到了门口还恭敬地补了一声“师兄再见”。

“还没吃晚饭，别忘了。”柳昭吩咐。

白舒雨亲密地搂住无间带他走：“我请你出去吃带油腥的。”

唐岚坐在另一间书房内，看门人抄送来的最新分数总表。至今为止，王乐的成绩果真不行，就算无间把总分往上提了一把，还有王朦那人莫名其妙地两次旗开得胜也拿下六分，其余人的战绩可谓惨不忍睹，平均下来着实普通，完全拖了千妖寺后腿。

要是无间能打败第三场的灵王，他们就能彻底了断忧虑，绝对稳妥地进入前五名。

然而把希望押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可不好。唐岚侧身靠在矮桌上，默默心算着其余宗门的总分，希望他们的成绩也普通一些才好。

有人敲门，他说声“请进”后，抬眼见到来者，惊讶地一眨眼：“奚禄？”

“我都来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这副表情？”奚禄前几次出现之前都会有人提前通报，后来纪意远给他批了一块令牌，门人见了令牌就知道他是王乐自己人，让他随意进出王乐内门，再几次下来后，他的行踪就显得有些神出鬼没。

“我还是没习惯……”唐岚立刻露出笑意，“什么事？”

奚禄在矮桌对面端正地坐下，神情严肃地解释道：“我在无定阁里放了驭灵术，昨日忽然听见——他们提起了从天芒。我心想从天芒是不是回到无定阁了，想要听得更清楚些时，驭灵术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