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凌风看着面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感觉非常满意。

少年身高八尺，身体强壮，浓眉大眼，后背八根长剑斜插，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就是牙有点儿大，特别是上下四个大门牙。

自己的徒弟，当然是越看越满意。就是门牙再大，那也满意。

少年体内一颗妖丹呈金色，内有一只小虎鲨在四处乱撞。小虎鲨的八支剑鳍长在身体两侧，每侧各有四支，像两条翅膀一般。

当日大牙渡劫之后，凌风再次打出木华长生诀，医好了大牙的伤势，牙总算是长全了。

除了改不掉‘尖角师傅’这个称呼，大牙化成人形之后，懂了更多的道理。比如，他开始嫌弃‘大牙’这个名字不好听了，要凌风给他取一个新的名字。

凌风也不会取名字，好比当年那‘真君殿’，还有那条叫‘四胡’的鱼。想了好几天，凌风最终给大牙取名‘沙虎’。大牙还是觉得不好听。

大牙有习剑天分，凌风又是从《离山剑经》教起，和《金鹏剑翼诀》同根同源。师徒两个半是摸索半是天分，大牙总算是小有所成。

《金鹏剑翼诀》是离山的一门根本剑诀，内有炼制剑翼之法。大牙渡劫之时打落八支剑鳍被他按照这道法决所讲，祭炼成了剑翼。

凌风也没见过这道剑诀施展开来的模样，便让大牙展示一番。

大牙本领初成，自然是乐得在师傅面前显摆。

剑诀一起，背后的八根长剑瞬间分化成无数细碎的剑羽，组成了两条长达三丈的翅膀，从背后伸展开来。

那翅膀剑气凛冽，不用望去，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杀伐之力。有了这剑翼，日夜飞上个十万余里不在话下。

要知道当年韩方磊金丹后期的遁速，也不过才十二万里。

大牙在空中飞行了几个来回，倒着飞，斜着飞，翻跟头打把势，各种方式耍宝。

落下来之时，尖角师傅不见了，空中只有一枚符箓。

大牙奇怪，伸指点去，内中凌风的声音传出：

“徒儿，不知不觉你我师徒一起已有三十年。你在师傅心里，和三十年前那个让我帮忙拔鱼刺的小家伙没什么两样。”

声音停顿了一下：

“师傅的梦想，便是要你能开心快乐。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开心快乐！你别找师傅了，师傅已经离开此界了。离开此界，就再不能回来了。”

又停顿了一霎：

“但是，将来哪怕有一分可能，不管多难，师傅都会回来找你。”

凌风不会和大牙说，他本来只想在这里陪大牙几个月就溜走。当然他也不会和大牙说，有相聚就有别离。这些都没必要说。

......

凌风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虬蛟海域。

他在海域之外，便见到海域之中红色的海水不断翻滚。海域之外似乎有一层透明的罩子，里面的海水流不出来，外面的海水也进不去。

才一踏入海域，便有七道剑光同时向他杀来。

凌风起手打了七枚神雷符出去，跟着又打出了七枚雷火符。符箓打出去之后，凌风化作一道流星，从七道剑光杀阵中飞出，立在一旁，并不走远。

那七道剑光一顿，看起来用剑之人受了些伤，但是没有声音发出。接着剑光一起，又向他杀来，却是慢了几分。

海水血红，以凌风的修为，竟然看不透用剑之人的相貌。

凌风心里奇怪，他起了遁法，转身就走，不想在这里纠缠。

他这次用的是《小诸天云遁法禁》，这门遁法本就是水系遁法，刚才的《阴阳步斗流符禁》能达到九万里，这道云遁法禁在水里就能有十二三万里。

那七道剑光再也追之不及。

‘咦？！’七个声音同时响起，七个和凌风‘一模一样’的人现出了身形。

那七人互相看了看，立时剑光飞起，彼此斗了起来。

连着两三日，凌风借着遁法优势，在无数剑光缝隙中钻入钻出，他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这发现没点用处。

此地到处都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是手拿飞剑，彼此争斗。

这些人是谁？为啥争斗？一概不知。因为那些人没有一个说话，除了杀，就是杀。

凌风想起在‘平育’小世界的经历，每日都是和那些骨架怪物厮杀，他便怀疑这‘契机点儿’是不是仍要着落在这‘厮杀’上。

此刻，他再不留情，因为没人对他留情。他拿了一把飞剑，将对方用符箓打伤之后，便一剑斩断头颅。

凌风符法精妙，剑术算不上厉害，只是保证对方不能再复活而已。因为他所用的符法杀不死敌手。再厉害的符法只能困住伤敌，而杀之不死。

除了斩断头颅。确切的说，是把尖角砍断。

‘莫非这就是虬蛟一族的天赋？’凌风暗道。

凌风是金丹修为不假，符法精妙不假，可是法力终究有限。这里每时每刻，处处都是厮杀。

他连着杀了十五个日夜，一口妖元没提上来，被人砍了一剑。

眼看另有八道剑光奔着自己而来，凌风不愿意束手待毙，想壮烈一把，爆了妖丹。

就被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带着飞出了剑阵。

正是浑身血迹的大牙。

大牙边飞边说道：“尖角师傅，我可找到你了！你想要自在，徒儿和你一起找自在！”

这话才出口。

虬蛟海域之内，所有虬蛟顶上的角根根断裂。角断了，虬蛟自然消失了。包括凌风。

无数尖角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柄闪着红色流光的巨剑。

那剑上红色光芒闪耀，内中有八道先天神禁，落到了大牙手中。

整片虬蛟海域，消失不见。

大牙急得大喊：“尖角师傅！”

那红色长剑‘嘿嘿’一笑：“你这小子急个甚？你师傅早不在此界了，他的路不是你的路。你跟着本天子，自然便可得自在。”

长剑一摇动，将大牙原来的两个剑翼打碎成了天地元气，它自己变成了两条长达百丈的红色翅膀，插在了大牙背上。

大牙的身形也起了变化，高有数十丈，脸型稍长，浓眉广目，耳大唇厚。牙倒是没怎么变化，相比之下，还是有点儿大。

纯阳道果总计四十九。天地间最出名的六口飞剑，没有一把在四九之内。

剑乃凶器，生来便有残缺，单凭自己永远修炼不到纯阳，也必须要有人时时祭炼，方能保持自身的先天神禁不会衰落。

这口红色长剑乃为大自在天子飞剑，在六口飞剑中名列第五。

为了保证自家的先天神禁不会衰落，它一直在找一个‘主人’，想一起在大道之上更近一步。可惜它找了数千万年，都没找到。

眼下它的第八道神禁就衰退得厉害，最多再过个万八千年，这道神禁便要消散。到时候八道便只剩下七道了。

这飞剑想了个法子。

它以自身神禁造了一方海域出来，想自己造出个合适的‘主人’。所有尖角，都是这把飞剑内中的根本剑光所化。先有尖角，才有虬蛟。

同时，它送出一些看起来有点儿‘造化’的虬蛟出去，说不定这‘主人’就在域外哪个地方。

天道难测，对谁都是一样，哪怕它有八道先天神禁。成道之路不自己努力去找，等到老天真要给你的时候，你也接不着。

几千年前泉客见到的那只虬蛟是其一，凌风便是它送出来的另一个。

至于泉客见到的那只虬蛟，后来遭遇了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

《金鹏剑翼诀》，正是由大自在天子飞剑中的根本剑诀衍化而来，其后的道路，正是将自身修炼成大自在天子。再说，还有比轩辕大帝的徒弟更好的主人吗？

它看到了‘凌风’，自然能知道始末。

如果大牙没有见到凌风最后一面，便被这大自在天子飞剑选为主人，大牙肯定不干。这是要两厢情愿的事。大牙想要‘自在’，哪怕他其实是想要和师傅一起‘自在’，那也是他自己同意了。

听了这飞剑在这里胡吹，大牙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尖角师傅如同我娘一般。有他在，我心里再没了空处。你何德何能，可以替我补满？”

这飞剑倒也不恼，它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个合适的‘主人’，如何肯让大牙嫌弃？飞剑想了想，两条百丈长的翅膀只扇了一下，便飞出了这‘孔升’小世界。

再一闪，便破开了天书世界。飞剑内中只剩下了七道先天神禁。

天书少女看着手里的一道先天神禁，想了想，轻笑一声，不再阻拦。

飞剑自然知道这少女不能惹，宁可舍了第八道神禁，也要让大牙这个‘主人’心甘情愿和它一起，在这大道之路上同行。这神禁便算个买路钱，反正最多过个一两千年便要消散。

天书少女自然看不上，她转手就把这道神禁丢入到了根本阵法中，替她推算一些不相干的事儿。

大牙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小蚂蚁。一道神禁，换一只小蚂蚁，这买卖，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