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难自医，更何况，是心里的伤口。

月浮总算明白，为什么遭遇了痴鬼的变态行为之后，她会逃跑。

此后每每接了任务，月浮都会挂上两个人的名字，他和尘香。他们成了大家默认的组合，总是成双成对的虐单身狗。

五十年，对于月浮来说，不过是他鬼差生涯中的一个瞬间。而对于尘香来说，她只有十六岁，五十年，还是脑中十分漫长的一个概念。

他们去了大漠，在那里，两国发生了战争，有许多需要引渡的灵魂。他们站在高处，看脚下炮火连天，一声爆炸，就会产生许多许多的亡魂。

好几个鬼差同时来这里工作都忙不过来。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两军休战，才安静下来。

夜里酆都大门才会打开，鬼差们给魂魄编号，排着队送进酆都，交给里面接手的鬼差。他们看到年轻的士兵再也无法归乡面对妻儿父母，他们看到老迈的将军再不能为国立功，他们还看到，情同手足的士兵抱着战友的尸体失声痛哭，却感觉不到战友的魂魄也同样抱着自己。

残酷的战争像一只巨大的吸血魔鬼，渴饮着每个人脆弱的血肉。

尘香突然转身，跑了回去。

她虽然已经死了，没有了血液，但她还有双手，她这双手，还可以治疗别人身上的伤。

她趁着天黑，士兵们都睡了，偷偷钻入营帐，一个一个，去给他们疗伤。月浮问她，这两国交战几万士兵，她怎么治得完？她想了想，只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不怕男人了？”月浮问她。

尘香手上动作不停，“怕，但是……”尘香深吸气，平稳自己不安定的内心，“我有救他们的能力，我希望他们都能活下去。”

她没有站在任何一边，而是看到伤员，就过去帮他疗伤。在她眼中，没有种族国家之分，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他们还可以活下去，他们还想要活下去。

东方将白。

他们又忙了整整一夜，黎明前，两个人躺在沙漠上，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尘香，你现在后悔自杀了吗？”月浮问。

“嗯……”尘香想了想，“有点吧。”

“为什么？”

“因为我忽然发现，很多人想活着，就很难。”尘香说。

“是啊。生命中总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不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要放弃生命。这也是为什么，地府会把自杀列为罪过。就像你以前用血液救过的许多人，他们努力的想要活着，还好他们有钱，足够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可是还有很多人，他们没有钱，只有一个顶天立地的身体，这身体，还无法支撑他们活下去。

“而你拥有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珍惜。”月浮侧过头，抽出枕在脑后的手臂，拍了拍尘香的头。

“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我已经无法挽回了，就只能尽量多的拯救他人了。”尘香的声音因为害羞而细弱，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