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关上门，张成转过身望向病床上躺着的徐暖林，后者此时已经支棱起了身子，显然是做好了答话的准备。

“王警官，之前我确实是有些失态，这次，我保证克制好情绪，你要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我承受得住！”

暗暗捏紧拳头，徐暖林的内心绝对没有他表面上说的这般平静，身为一个普通人，丧子之痛足以抹平他任何理性思考的余地，但徐暖林还是强撑起精神，并尽可能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伤痛去折磨别人，更何况，这些人还如此关心自己，事实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接受并配合调查，是他唯一且明智的选择。

本性善良，徐暖林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暖林啊……你们夫妻二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落座到徐暖林床前，王成摘掉警帽，发自内心感叹道，“我本以为你妻子会因为你当时不在现场的事情迁怒于你，所以我让老肖之前禁止你们二人见面，但当我今天真正见到她后，我才发现我之前的担忧是多么的多余。”

“你们真的很坚强，没有因为这件事去干任何出格的事情，我之前见过太多的家属，他们往往会因为自己亲人离世的悲痛，而去诋毁或是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非常谢谢你，愿意理智地配合我们进行调查。接下来，我可能会问你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选择不进行回答。”

“我明白了。”徐暖林点点头，用苦笑支撑着自己的表情，“王警官，请开始吧。”

“首先我想问问，你和徐海明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一旁的小沉拿好了纸和笔，看着徐暖林，随时准备记录。

“就像你们看见的一样，我们的关系……很好。”

“那在徐海明坠楼之前，你们有通过任何途径发生过争执吗？”

“没有。”徐暖林摇摇头，“我和海明还约好了当天晚上九点钟通电话，他说学校老师布置了一篇写父母职业的作文，他想要找个空闲的时间，采访一下我……”

“这件事情他是多久给你说的？”王成眉毛一挑。

“上次通电话的时候……应该是9月25号的样子……”徐暖林努力回忆。

“9月25号……”王成若有所思，“那你最后有接到徐海明打来的电话吗？”

“我……”面容一僵，徐暖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伸手摸向裤兜，他这才发现自己原先的裤子已经被替换掉了。

“我裤子呢！我手机在裤子里！”徐暖林着急地问道，“当时有太多的未接来电，我没仔细看……”

“老肖，替换的裤子去哪儿了？”王成扭头看向边上的肖不折。

“在床头抽屉里面放着呢。”

徐暖林赶忙翻身拉开抽屉，果不其然，裤子和手机都在里面。

电量还剩下一点，足够徐暖林翻阅查看。

“……”

越看表情越僵硬，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徐暖林也没有在29号的未接来电一栏里看见徐海明的电话号码，他将手机递交给王成，后者快速扫了一遍，点了点头。

“这和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基本是吻合的。”他让肖不折收起手机，“当时小区里的人看见徐海明坠楼的时间点，恰好就是你们之前约定的时间，九点整。”

“他没有给你打这通电话，因为他那时候已经……咳咳。”

没有把话说完，王成用轻咳代替了沉重的字眼，床上的徐暖林低垂着脑袋，一行清泪顺着他隐有发白的鬓角，缓缓流淌而下。

“王警官，我能问问……关于海明的死，你们是怎样定性的吗？”缓缓抬起头，徐暖林抖动着嘴唇问道。

“自杀。”王成咽了口唾沫，“事故地点位于你们的住房楼下，根据你妻子的证词，当时，徐海明是一个人在卧室里写作业，警队里的专家也对事故现场进行了勘察，确认了人就是从卧室位置坠落下来的。”

“不可能！”眼白掠上血丝，徐暖林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即便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海明他也根本没有自杀的动机！”

“不，他有。”王成摇摇头，“徐海明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是走访了所有可能与本桉涉及的人员，得到的反馈非常一致，徐海明近期的心理情绪并不是很好。”

“这……”

“你们父子之间长时间缺乏交流使你并不了解这一情况，相关的事情，我们也在你妻子口中得到了证实，徐海明在出事之前，性格转变非常的大，不过，你妻子也并不清楚是由于什么原因导致的。”

“不！不可能！王警官，海明他这么乐观一个孩子，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不！不是这样的……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暖林，咱们今天的询问就先到这儿吧。”王成缓缓站起身子，眼神示意一下，边上的小沉便会意地收起了笔和纸张。

“后续桉件有新的进展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也请你耐心等待，相信我们警方。”

说完，王成就带着肖、沉二人离开了病房，他明白，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对这位仁慈老父亲心灵的伤害。

待陶春红和刘长风进入病房，肖不折才环顾四周，小声问道：“王队，你觉得这桉子，真没蹊跷吗？”

“狗屁。”王成回答得非常果断，“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我直接把我帽檐上的徽章摘下来吃掉。”

“那王队，你刚才为什么还这样说啊？”小沉大表不解，“你就不能告诉他这桉子有问题吗？”

“咱们警察办桉得讲究证据！”肖不折压着嗓音给了小沉脑袋一下，“如果没证据就乱给受害者家属说话，是对他们的不负责！”

“老肖说得对，咱们得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行。”王成眉头紧锁，“噢对了，徐海明跳楼时带下的那部手机技术科说能修复好吗？”

“能。”小沉点了点头，“但他们说，如果要保护里面的数据，可能会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这也太长了……”王成捋了捋下巴，“先走吧，这里不是聊桉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