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十月渐深，群山市的天，是亮得愈发靠后。

清晨六点，天际都还没半分拂晓的微光，但在车流稀疏的街道上，却已经有人群排起了长龙。

昏黄灯光照耀，人群前端站牌上“专送巴士”四个字被晃得亮堂，这是一个专门的乘运站点，在这儿搭乘站点巴士，就能以极低的票钱赶上最早的出城火车。

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大城市内的高铁其实已经取代了火车的原有位置，不过火车一系并没有因此消失，虽然数量锐减，但它依然是人们能够选择的出行方式。

相较高铁，火车的速度的确是不尽人意，但它的费用也因此便宜了不少，对于那些并不是很在乎时间的打工人而言，票价只要几十的火车比起动辄就上百上千块的高铁飞机更加划算，只不过多等十几二十个小时而已，这点时间成本，对于他们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徐暖林也拉着行李箱站在排队候车的人群之中，拂晓前的天特别冻，湿气上浮，即便是通体上下穿着厚衣服，也难以完全抵御住寒气的侵蚀。

徐暖林搓着手哈出口气，气息立即在周遭寒意的触碰下凝成了白雾，街远边，一抹白光突然显现，候车众人皆伸长脖子望去——

第一班车，终于是来了。

车刹停那一刻，人群便宛如潮水般向前翻涌，由于车次较少，又没有人来管理秩序，所以，整个上车的过程是显得非常混乱，徐暖林被前后人群拥挤着，根本没有放置行李箱的机会，不得已之下，他只好随大流提着箱子拥挤上车。

车上本来人就不少，前边队伍一拥进去，瞬间就挤爆了，徐暖林以行李箱为支撑点，勉强在车中间固定住了身形，他的身前站了一个背彩色麻布袋子的老汉，而身后，则拥簇着三四个看面相岁数不大的年轻人。

司机见车实在是装不下人了，才终于按按钮关闭了车门，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叫嚷着，车内，倒是难得安静了下来。

一股温热的感觉涌上脑门，车厢内的氛围及温度催生了徐暖林的困意，他开始随着车势摆动摇晃身形，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

徐暖林被吓得一激灵，转头望去，他这才发现手的主人原来是一个扎着鞭子的小姑娘。

“爷爷，你坐吧。”

小姑娘拉着她妈妈站起身子，二人竟然是要给徐暖林让座！

“不……不用了……”徐暖林赶忙摆摆手，虽然他知道这小姑娘是出自好心，但这句“爷爷”，属实是把他叫得有点老了。

见对方迟迟不肯坐回去，徐暖林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候，一旁站着的那老汉却是忽然开口道：“老哥，你啊，就别逞能了，坐吧。”

“老哥？！”

徐暖林看了看对方，这老汉至少有60的岁数，这个年纪的人居然叫他“老哥”？！

摸了摸自己的脸，徐暖林心里满是震惊。

我现在真的看上去这么老了吗？

尴尬地点点头坐到座位上，徐暖林悄悄拿出了手机，背着人群打开自拍镜头照了照，他的童孔是骤然一紧！

这满头白发的老头……真是自己？！

难以置信地打了个寒战，徐暖林这才意识到，这些天过去，自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容光焕发的男人了。

白发如雪铺陈在他的头顶，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宛如一位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

颤抖着关上手机，徐暖林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窗外，天光依稀乍现出一抹亮色。

路还远着呢……

闭上双眼，徐暖林迷迷湖湖睡了过去。

……

一个多小时后，徐暖林被身边嘈杂的声音吵醒，巴士到站了，人们都拿着自己的行李，拥挤着向车下面挤去。

徐暖林也赶紧收拾东西下了车，看了眼手机，距离火车的发车时间九点还有不少时间，因为电子购票后不需要再去窗口排队，所以空出来的这段时间，徐暖林正好能去吃个早餐。

也没什么好讲究的，油条豆浆这种传统食物就已经让徐暖林感到满足，吃饱喝足后，他开始排队过检查，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是进了火车车厢。

此时车厢里已是坐了不少人，徐暖林买的是硬座，这种车厢的管理往往都很混乱，事实也确实如此，人们通过交谈随意地互换座位，与熟人好友三五人结成一堆，堵塞着来回的走道。

徐暖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他惊讶地发现身旁位置上聚着的竟然是他在车上见着的那帮小年轻，他们几人现在似乎也不瞌睡了，正手舞足蹈地攀谈着一些事情。

徐暖林本没有偷听别人讲话的习惯，但无奈离得太近，想不想听根本由不得他，隐约之间，一个人口中提及的“赛马会”一词是引起了徐暖林的注意，将耳朵贴近一些，徐暖林发现这几个人的目的地还真就和自己一样，是安平市的坊新区。

“老四，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你说咱们这趟过去，真能捞着好处吗？”

“你在怕什么？我的技术你们都是见识过的，咱们这趟过去，稳赚！”那名被唤作老四的年轻人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

“可是老四，我看网上讲，那些赌场里面都是有问题的，咱们这种业余的，去了怕不是会变成韭菜噢……”

“你们都选择跟我去了，为什么还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主要是……害怕出事……”

“能出什么事？咱们又不是直接莽，过去先试试水，如果没问题，再加大力度。”

“可是……”

“你哪儿来这么多可是！听四哥的准没错！来来来，别废话了，把牌拿出来，玩两把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