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泽玉率众人赶到地底深处的石室时。
纵然做好了顾兮就在里面的准备，可推开沉重石门时，眼前一幕还是另众人感到大骇。
顾兮身形悬于半空中，不知何时锁链齐齐断开，没有束缚的母体变得狂躁，双目被捅瞎，双臂也被废掉，可丝毫不影响移动速度。
顾兮应对起来，仍是觉得吃力。
不过，应对之余，听到石室响动，她没有回头，也料到了是谁来了，她似是打招呼般语气平常，“你来了。”
母体发狂，是不分人攻击的，只要闻到了气味。
泽玉格挡住母体的进攻，点燃手中香炉，闻到熏香味道的母体，忌惮着往后退，恶狠狠再度向顾兮发起进攻。
“师妹还是不死心啊。”泽玉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眉目轻佻，“你觉得，孤还会再犯淮中的蠢事么？”
顾兮翻身而上，趁母体不备，断了她一只左脚，却仍不知痛的往前扑，差点躲闪不及，被伤着。
母体身上布满剧毒，一旦破了一个小口子，对顾兮而言，都是致命的伤。
她一边应战，一边不忘回泽玉的话，“我们都撕破脸了，大王子还一口一个师妹，道貌岸然，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顾兮，我们何必要敌对，不死不休呢，不如和百里清灵一般，归顺月氏国，梁人能给你的，孤都能给你！”
这是泽玉最后一次再劝她。
若是还不成，王陵石室，就是她葬身之地！
顾兮勾唇微微一笑，语气中皆是释然，“两世为人，倒是真不怕死了，我既然敢只身前来，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两世为人？
泽玉没有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时间去多想。
只见，顾兮落进先早划好的符咒阵中，划破双腕以血为祭，催动着内力，血液顺着伤口簌簌流在地上。
她周身都被血浸透了，额头已布满冷汗，身体不断颤抖着。
泽玉已经找来了，没有时间和机会能让她和母体斡旋，为今之计，只有拼尽所有，最后搏一把。
是生是死，都在这一念之间！
母体闻到了血腥味，变得更加狂躁不堪，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哀嚎声刺痛着耳膜，如厉鬼般勾魂索命。
泽玉脸色大变，飞身扑过去，试图去阻拦。
顾长兮将软剑上沾满了血，朝着母体腹部用力刺进去，血雨腥风模糊了她双眸，耳边却响起师父苍老浑厚的声音。
“兮儿，你天资聪颖，是千年难得的炼医奇才。”
“你一念能救苍生，一念能将人间化做炼狱，为师选你做下任谷主，只希望你能永远能秉持心中的正念。”
“你务必将牵机毒的秘密守护好，这是天外谷立世百年而不灭的关键所在。”
顾长兮手中软剑彻底没入母体腹部，黑色的血浓汁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成烂水。
母体仰头长啸，张着血盆大口，槁发寸寸脱落，无数细小黑色虫子从她五窍中钻出，没有秩序的疯狂逃窜着。
泽玉手中香炉的气味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从母体中窜出来的虫子，就是子蛊所结成的卵虫，载体容器出现破裂，还没有完全形成的子蛊也被剥离分散出来。
泽玉所带来的侍卫，都被虫子上了身，疯狂扒着喝血，试图妄想补充营养，就连始作俑者，缔造它们的主人都自顾不暇。
顾长兮捂着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吐出一口血沫，道：“师父，我终是向善的，你临终所托，是我一生信仰！”
她燃起手中火折子，搜寻石室壁上的鱼油，悉数倒在地上。
果然从深海中提炼出的鱼油是个难得的好东西，火一触即燃，火舌子疯狂舔舐着封闭石室，漫天火光和浓烟，炙烤着每个人的皮肤。
母体和无数黑虫顷刻化作糜粉。
“泽玉，没有了牵机子蛊，我看你拿什么祸患人间！”
顾长兮快意的笑出声，随意扔掉软剑，看着仍在大火中挣扎的泽玉，心中涌动的恨意也没有多强烈了。
她转而话语又软了软，眸中露出一丝怜悯。
“你是极为聪慧的，用六年光景成功复刻出牵机子蛊，自身也受不少反噬吧。”
“你能再活一个六年？”
牵机子蛊的诞世，谁拥有了它几乎能够一统天下！
可物极必反，强大的背后，必遭反噬。
“我一直想不通，向来师兄都是那个与世无争、醉心医理的谦润公子，可究竟是什么能让你蛰伏六年，就算你用牵机子蛊一统天下，可你又有命活？！”
“为何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顾长兮能解天下奇毒，却永远解不破的是人性。
泽玉被烈火炙烤的嘴唇都干裂了，牵机子蛊破，他身体里已在遭反噬折磨，一半冷一半热，撕扯着神经。
他掏出匕首，用力扎了下大腿根，强烈疼痛换得一丝清明。
舔了舔嘴唇，鹰眸中黯然无光，他忽而笑了笑，哑着嗓子道：“师妹，终是你技高一筹。”
顾长兮摇了摇头，还是软了语气，平静的开口，“师兄，我同你一样，从来不想与你为敌。”
这座石室不能再待了，很快会被大火吞噬掉，顾长兮避开着火点，迅速往门口跑去。
差一步，她就能离开这里。
迟疑回头，看到深陷在火海中的泽玉。
“师兄怎么办？小玥儿又哭了。”
“笨！是该换尿布了，换下来的给我吧，我帮你洗。”
昔日，在天外谷中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轮番上演。
顾长兮不忍闭目，再睁眼时下定了决心，重新回到几乎昏迷的泽玉身边，抬起他胳膊往石室外挪去。
踏出去的下一刻，石室经受不住大火舔舐，轰然倒塌，溅起尘埃重重。
她将泽玉靠在石壁处，长叹一声后，“师兄，你保重。”
再不留恋的往外跑去。
从王陵出来后，远处可见初初升起的朝阳。
顾长兮身体也到了极限，浑身被血浸染了一层又一层，她跌跌撞撞的找了角落藏起来，先恢复些体力，再想着该如何出王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