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三弟妹这架势,哪里像是官眷。”
几缕笑声从人堆中传出来。
二房夫人捏着帕子掩唇遮笑,她们关系不好,逮着机会就会奚落两句。
“你!”
“刚刚不吱声的,是想等着我们闹,你们边看戏,边跟在后面捡现成的是不?”
三房夫人的话顿时引来一小部分人不满。
原本庄肃的正厅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卫晴然被吵得心烦,不禁语气发重,“好了,都别吵,想想对策才是真的。”
二房夫人懒懒站起身。
“随你们,我先走了。”
她拨弄着步摇,走到门口时,不忘又笑着补了句,“啧啧,真是被撺掇了都不知。”
这些人啊。
卫晴然那个笑面虎,自己不愿出面背个苛待义女,忤逆家主的名声。
是事挑拨让别人出头,惯是她那些伎俩。
“二弟妹,有什么不满尽管当面说出来,别等压在心里,介时生了芥蒂就不好了。”
卫晴然装出无措的样子,扯了一层柔弱的皮,给自己扮上。
二房夫人翻了个白眼,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狐媚!”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正厅。
“二弟妹她……”
卫晴然委屈的直掉着泪。
三房夫人赶紧劝着,语气中带着酸溜溜的味道,“世代簪缨的人家出身,我们啊,自然得罪不起。”
这二房夫人嫁到顾家,也算是低嫁了。
性子直爽,却也没人敢招惹,只因背后有强大娘家撑腰。
眼瞧着家主都怒气冲冲的走了,他们这十几个人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只得悻悻悉数散了。
乌鸦惊起,四窜乱飞,乌云蔽日,阴雨霏霏。
宝华寺起火,事出第五日。
晖王府外,御林军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每日都有百姓围观驻足,议论纷纷。
外面情势危急,而府内平常无异。
凉亭内,四面有天蚕丝纱帷幔半遮住,颇有透凉之意,既能欣赏满园春色,也能减弱阳光刺目。
沉暮夜和顾长兮对坐梨桌,品茶下棋。
他执黑子落下,正好封死她的后路。
顾长兮瞪大双眸,手脚忙乱的去移动白棋,“哎呀!这步我走错了,重下重下!”
沉暮夜执起扇柄,轻轻敲了她手背一下,“落子无悔。”
她撇着嘴,丧气丢开棋子,“又输了。”
已是残局,再无扭转可能。
不知输了多少把,总归是屡战屡败,有些灰心。
“可别说我欺负你。”沉暮夜点了点几个落棋位置,都让过好几步。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顾长兮摊开手。
“你心太燥,静不下来从落第一子时,就已经输了。”
他慢条斯理收拾着棋局。
顾长兮垂下脑袋,没有半分精神,“外面风波不平,我能如何静心。”
“无妨。”沉暮夜不在意的说道:“除了父皇,没人敢掀晖王府。”
外面再怎般,都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只需时间,等舆论渐渐淡忘。
顾长兮眯着眼睛,迎向阳光,“就怕是树玉静而风不止。”
刚吃完午膳。
顾长兮半倚在廊下贵妃榻上,两娃一左一右,摇头晃脑的背着新学诗词。
小玥儿熟背了好几首。
顾长兮眸中划过惊喜之色,张开怀抱,“过来,让娘亲么么哒一口,真棒!”
小玥儿她从未启蒙过,在晖王府这些天,跟着阿续上夫子的课,竟天资如此聪颖,不知比她这个娘亲强上多少。
“阿续,你学了什么诗词?”
顾长兮温柔问着。
沉续纠结了一会,小脸满是认真,“夫子说,得父王和兮姐姐同时在的时候,才能背给你们听。”
她扑哧一笑,“为何?”
沉续摇摇头,表示不知。
她心想,这个夫子倒是有趣。
话落,沉暮夜身影就从花屏前过来,手里捧着食盒,正好听到了。
他将食盒放到顾长兮手边。
“你爱吃的拂奈雪酥。”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将食盒打开,里面装着散发着浓浓栗子香的精致糕点。
“谢殿下!”
顾长兮甜甜的道谢。
沉暮夜面色微微放软,提醒着,“以后别拆房子。”
“知道了。”她暗暗吐了吐舌头,低头小口品着糕点,用来掩盖窘迫……
顾长兮最近不能出门,又嘴馋想着花萼相辉楼旁的一个糕点铺子,那铺子最是难买,动辄要排上几个时辰的队。
便不好意思张口去驱使晖王府的下人,想着根据记忆,复刻出一样的。
结果,糕点没做出来,小厨房差点被拆了。
沉暮夜看到顾长兮嘴角都是糕点屑,有些嫌弃的道:“吃相不雅。”
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指尖却鬼使神差的往她嘴角抹去。
“殿下!”顾长兮惊慌唤着,下意识往后仰,重心不稳屁股重重坐在地上。
沉暮夜收回手,面色渐渐冷了。
她捂着腰,从地上站起来,沉续贴心帮忙。
“阿续,正好你父王来了,给背下今天夫子交的课业吧。”
试图想缓和有些微妙的气氛,转移下注意力。
“好。”沉续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想起夫子叮嘱过的,带有饱满热烈的感情,开始吟诵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
“哎!兮姐姐你怎么又摔了!”
顾长兮表示:她刚捂着老腰,在沉暮夜阴郁的眸光中,如针扎般缓缓坐下,还没来得及顺口气。
一首子衿,两句情诗,差点又没要她老命!
顾长兮牵强扯着笑容,“没事没事,我缺钙。”
沉续好奇的追问着,“缺钙是什么?”
头一次觉得,阿续的话多!
沉暮夜掰开糕点吃了一口,淡淡评价道:“她是缺心眼。”
相比顾长兮的尴尬,他显得风轻云淡多了。
“是的,是的。”
顾长兮连连附和,也不管是不是骂人的话。
沉续和小玥儿半知半解的点点头。
“来人。”沉暮夜沉吟片刻,吩咐道:“让百里逸去我书房候着。”
他起身,玄色袍子垂落,离开。
顾长兮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脖颈,问阿续,“百里逸是谁?”
怎么看他是动怒的征兆。
沉续附在兮姐姐耳边,悄悄道:“是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