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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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独自一人走进房间的黑暗中,借着掩着薄纱的窗户外传来的稀薄日光,她摸索到了蒙上厚厚尘埃的银制烛台。烛火照亮了大半个房间,明明还只是黄昏,属于穆莉的宅邸却已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莫琳知道这不合道理,但也大概明白这样说不出来的诡异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幽灵盘踞在这栋建筑之中,它的力量很强,以至于能在屋子里制造出数不清的灵异现象。霍莱彻大概已经遇到它了,莫琳这么想着,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意,即便这位停留在屋子里的幽灵不能弄死恶魔,让他吃点苦头也是不错的事情。谁都知道恶魔是黑暗世界的主宰,然而异族可不讲究秩序和规则,就算是遇上霍莱彻,也会有自视甚高或者是不明真相的家伙想要冲上去挑战。

环顾四周,墙壁上的墙纸已经开始褪色剥落了,然而莫琳还是能看出曾经穆莉富甲一方的日子里这里究竟有着怎样豪华昂贵的装饰。映入眼帘的是洁白而绘着古怪青蓝色花纹的瓷器和镶着金边画框的大幅油画,就算只是床铺上柔软的丝织物,也无疑在展现着女主人曾经的富有。莫琳待在这样的屋子里觉得有些不适,房间里的东西无一不是昂贵的珍品,然而却风格各异,看上去甚至有些混乱了。这里就像是探险家堆放自己战利品的屋子,每一件东西都是一种对自己功勋的炫耀,但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却只显得杂乱无章,让人不由得对放置这些装饰品的人产生些许附庸风雅的怀疑。

商人终究只是商人,莫琳叹了口气,抬手扫去瓷器表面堆起的厚厚灰尘,穆莉大概不明白怎么在上流社会里显得优雅从容,这也是大多数暴发户困扰的地方。

商人大多是自私的,所有的想法都围绕着利己,这样的女人,究竟是为什么而选择留在这个闹鬼的房子里的呢?

莫琳的想法到这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传来,人鱼愣了愣,意识到那显然是穆莉的声音。她端着烛台开门出去,借着烛焰的光芒,她依稀看到楼梯的拐角处,小勇者出鞘的长剑挡住了黑暗之中的一把短匕。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地在黑暗与烛光的交界之处响起,莫琳看到一个黑影飞快地沿着楼梯逃走了。仍然保持着被惊吓的神情的穆莉终于回过神来猛地瘫坐在地上,她深绿色的长袍被锐利的东西划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衣料的破损之下,她白皙的皮肤也被匕首刺破了深深的伤口。凶恶的幽灵发起的攻击狠辣到毫不留情,穆莉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没有抬手挡下那一击的话,事情究竟会变得多糟糕。

空荡荡的屋子里有寒风吹过,穆莉像是在想着什么让人分神的事一样,沉默着捂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莫琳走上前捡起那柄掉落在地的短匕,与收起长街的伊杰对视了片刻,随后伸手扶起了穆莉,带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请到房间里来吧,我能为您包扎,您也可以向我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难想象会有人类因为自己身处光明之中而感到胆怯,然而穆莉在走进房间的时候,确实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恐惧。莫琳将战战兢兢的女商人的衣袖撕开充当绷带暂时止住了她的血,随后伸手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魔法的力量渗入的同时,来自于人鱼的气息也能起到些许安抚对方神经的作用。穆莉不再颤抖了,她注视着莫琳,又看了看令自己的伤口愈合的魔法灵光,轻叹了一声:“魔法师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了。”

“是牧师,女士,那位和我们走散了的先生才是魔法师,我没有伤人的能力,他更擅长这样的事,”莫琳收回手,将碍事的布条解开,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止血,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经过短暂的治疗就能使人类的伤口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值得称赞了,“可以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我被袭击了,”女人笃定地说着,“是被幽灵袭击,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身边,想要用匕首杀死我。”

“为什么您那么肯定是幽灵呢?”伊杰抱着自己的长剑插话,“那个攻击者的力量只是普通人类的级别啊,您会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还真不少。”穆莉说着,低头苦笑,“但以我现在的处境,就算是真的恨我到想要杀死我的地步,他们也绝对不会找上门来。人人都知道我的屋子里闹鬼,对于我,他们真的是拼命地想要避开。谁又愿意花这么大的功夫来杀死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可怜人呢?就算只是把我放在这里没人管地再待上些日子,我也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骨。”

失去了全部希望的人几乎是无法交流的,他们并不想和你分享任何东西,开口的目的也不过只是想要把自己的绝望传染给其他人。伊杰不喜欢悲观的人,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人大多是不可理喻的。每次开口的伊杰几乎都受到了挫败,于是他索性又闭上了嘴,靠在墙边上静静地听着莫琳与穆莉的交流。

人鱼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后抬起头,望着女人的脸,她轻轻一笑,开口询问:“有的事我困惑很久了,为什么这栋宅子必须得关上灯呢?您又是为什么而要选择一直居住在这里?”

“她是个怕黑的孩子……不会出现在没有亮光的地方,”穆莉低声地说着,仿佛喃喃自语,莫琳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才听清她的话语,“我必须得在这里……为了……”

宅邸里又一次刮起了阴冷的风,失血又衣衫单薄的穆莉坐在床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如梦方醒猛地抬起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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