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塞格紧盯着卡诺克，不明白对方想要刷什么花招，“你应该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吧，没人能在卡维尔家族的城市里威胁我做任何事。”

卡诺克轻笑了一声，并不作答，塞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肩头搭上了一把长剑。

“这座城市属于卡维尔家族，先生，但卡维尔家族并不属于您，”瑞亚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手很稳，这也意味着，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剑指向错误的人，“如果我是您，就会对眼前的人更尊重一些，毕竟他们现在是决定您性命的那个人。”

“我是现任的侯爵，而你是侍卫长，你应该无条件地忠于我才对。”

“我忠于家族，而您是夺走侯爵大人留给小姐的最重要的遗物的那个人。”

塞格看不到瑞亚的表情，但他很清楚，对方说的绝不只是一句玩笑话。他的双手颤抖了起来，虽然性命已经被攥在了别人的手里，他还是在试图维护自己的那点可怜的威严：“你们没有资格威胁我，我是帝国的贵族，我……”

“可现在是我在用剑指着您，侯爵大人，”瑞亚一字一顿地念着对方的敬称，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卡维尔家族已经决定叛变了，我们要取走的是那位尊贵的陛下的王冠，那么您觉得，我会在意多取走一颗属于侯爵的脑袋吗？”

塞格感到了瑞亚身上的杀意，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曾经见过血的战士，他不畏惧死亡，也自然不畏惧给别人带来死亡。

这世上没有人比一个家族的侍卫长要更忠诚了，他们为了家族而出生，也甘愿为了家族赴死。塞格不明白，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这份忠诚，但到头来，遭受背叛的人还是他。一位贵族应该拥有的不仅仅只是财富和地位，还应该有愿意追随自己的人们。面对死亡时，塞格早就忘了自己那些装腔作势的贵族威严，他试着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还带着狼狈的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要叛变？为什么是卡维尔家族？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承受这份威胁？

最重要的恐怕还是，为什么他始终得不到一位贵族应有的东西。

“我的先祖在瘟疫之中被那时的卡维尔家族救下，从那之后，我的家族就始终效忠于侯爵大人，而我自己，则是看着多琳小姐长大的。这里就是我的家，而他们是我的家人，但您呢？您为我们做过任何事吗？在过去的每一次战争之中，您或是您的先祖曾经做过任何事让您对得起这份荣耀吗？”瑞亚厉声质问着，最终为自己的问题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您没有，也不会做任何事，您配不上这个位置。我和所有忠于卡维尔家族的人都仍然追随着小姐，她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我们就是她的剑，愿意遵循她的指派到任何地方去。”

整件事是不是叛变，会不会失败，所有的顾虑都是无意义的，没有人会在乎这一点，他们信任多琳，就算她只是毫无理由地要什么人去死，也一定会得到绝对忠诚的执行。

塞格觉得自己恐怕一生都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然而他很羡慕多琳所拥有的东西。他是个贪心的家伙，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要拥有才行，可扪心自问，他的自私，让他绝不可能不求回报地为任何人付出。

一个古老的家族是因为有了人们的拥护，才成为了贵族，而不是因为是贵族，才得到了人们的忠诚。

塞古沮丧地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卡诺克盯着对方的脸，抛出了自己的询问：“现在如您所见，即便没有您，我的计划也不会就此止步，那么您会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吗？要知道，我不是嗜杀成性的人，所以我不会对自己的朋友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

“我……”塞格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我知道了。”

得到满意答复的卡诺克站起身，行了一个礼，脸上的笑容之中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也消失了：“那么，就请您在事情结束之前安心地待在这里吧，您什么都不做，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

面对对方轻蔑的话语，塞格抖着嘴唇，已经说不出回击的话语。

肩头的那把长剑被侍卫长收了回去，卡诺克欠了欠身，带着多琳和瑞亚一同离开了待客厅。让塞格喘不过气的重压终于烟消云散，他缓慢地靠在了椅子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离他而去。

瑞亚收好剑走出房间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做的事情究竟有没有违背自己的家族历代信奉的忠诚。

他义正言辞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真的，忠于卡维尔家族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不计得失，不畏死亡，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利益而献上忠诚的。为荣耀而战的念头太过天真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家伙很快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所击溃，悲惨地死去，又或是变成全新的样子，学会如何比现实更加残忍。

唯一真实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对多琳的忠诚吧。

“瑞亚。”

听到熟悉声音的瑞亚下意识地回了头，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多琳的后背：“小姐，我已经告诉您了，这样的做法是不合适的。”

“我……我很抱歉，”多琳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似乎还有浓重的鼻音，“我把你带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瑞亚，我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或许我会辜负你们的信任，我……太自私了，你原本不用跟随我做这样的事的。”

“这是我的选择，小姐，您大可不必自责，”刚刚还在对人拔剑相向的侍卫长转瞬间温柔了起来，“我会永远追随您的，就算是错误的道路，也同样不会后悔。”

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瑞亚在心底自嘲地笑了起来。

自己所要献上一生的忠诚的人，明明就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