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我来说吧，这雨涵不太喜欢说话，慢慢地你们就了解她了。”

王宝钢有几分不悦，然而脸上却似乎并没有过多地流露出来，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的骄傲还在持续，以至于将这几分不悦也抵消掉了。

“你们不知道，我在外漂泊了十来年，不瞒你们说，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在外面做过乞丐，搬过大口袋包子，也在工地上给人挑砖头混泥土啥的，当然了，也做过一些小买卖，就是摆地摊，反正三百六十行，那高端的我干不了，那低端的，我是干了个遍。”

王宝钢说着前面的这段开场白，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有些凝重。

“宝钢，这些年，不容易。”哥哥和嫂子听着，不约而同地安慰起来。

我瞅了瞅那吴雨涵，我想要知道对于她的丈夫诉说的这些不容易的岁月，她究竟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和我意料中的一样，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怔怔地看着人缝中的空隙，像是再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深沉的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因为听了王宝钢的一番话而陷入了深思，因为我能感觉到，她眼神之中的光芒含有别样的愁绪。

王宝钢继续说：“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机会，有位老板十分赏识我，让我帮忙跑运输，做生意，那人头脑聪明，做生意来钱真快，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没多久，我就在省城吃香的喝辣的。”

他说着，脸上的雾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辉煌岁月的无限神往和怀念。

“那你真是交上好运了，能遇到这样的人，都做起了生意来了。”哥哥对王宝钢的一番奇遇似乎也极为高兴。

“那是，也许是祖上积德，小树，你们不知道那卡拉OK是什么玩意儿吧？”王宝钢卖起了关子。

“这、这还真不知道……”哥哥有些不好意思，抓耳挠腮。

“哈，小林上过大学，也许小林知道咧。”

王宝钢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是滑稽，似乎希望我知道，却又害怕我知道而破坏了他高明的悬念设置。

其实，我知道那是什么，早在上大学时，省城里就有了，我没去过，却偶尔会听城里的同学提起。

然而，为了不破坏王宝钢的精心布局，我还是忍住了，笑着摇头，推说不知。

“连小林也不知道，哈哈，你们听过明星的歌吧？那什么邓丽君啊、张明敏啊啥的，唱歌的，从录音机里放出来，好听吧？那卡拉OK，也就是唱歌的地方，拿上一个话筒，什么功放啥的一堆，你的声音瞬间就能放大好几倍，那歌唱得那叫一个爽。”王宝钢的得意之情萨满整个肥嘟嘟的脸。

“哦，原来是这样，尽管我还不是很明白，但也能猜到，那地方要去上一趟，不便宜吧？”哥哥的眼睛里露出羡慕的光。

“咳，那有什么，赶明儿大家都有空，我带上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王宝钢说着，仰起头来，趾高气扬的模样在那五短身材之上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咳，宝钢，不是要说嫂子的故事吗？怎么就一直在说你的光辉事迹呢？”我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加上我对吴雨涵实在太过好奇，于是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想让他说回正题来。

“哦，对对对，小林提醒的是，只是我也得做一做铺垫嘛，因为没有了我发迹的前面，也就没有了我和雨涵遇到的后面。”王宝钢看了看吴雨涵，眼神瞬间有些异样，只是，那异样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我想，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明白。

“我上了道之后，大概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我正和我老板在卡拉OK唱歌呢，突然间就有一个女人哭着撞进门来，这个女人，就是雨涵，她一进门就大呼救命，我一看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家伙，跟进来之后直叫她还债，我老板是生意人，本来也很有势力，只是他不愿惹事，当下也就不想管，并制止住了我们这边的其他人。”

王宝钢说完这话，顿了一下，点上烟，望了一眼吴雨涵，眼珠子上下翻转，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计划着要怎样将故事讲下去。

“宝钢，我说你放屁能放一半啊，爽快点说完不好？非要吊人胃口。”我有些急躁，是为故事本身，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好奇，我自己再明白不过。

“得，看你猴急的样，后来啊，我看雨涵哭得实在可怜，眼泪鼻涕直流，那模样，就像一只没人管的小猫，我实在不忍心，于是冲了过去，问那几个混混，雨涵究竟欠了他们多少钱，他们报了一个数，我当下走到我老板那里，说我要这个女人，以后我就给老板卖命。老板是个精明人，对兄弟仗义，却绝不马虎，他看了我足足有三分钟，随后问我：‘你确定？’我点头，他当下哈哈一笑，一挥手，专门给他管钱的一个兄弟就走了过来，扔下十沓钱给了几个混混，一共是十万，于是，雨涵就和我相逢了，再后来……”

他说到这里，眼珠子再次翻转，继而看了看吴雨涵，说：“雨涵身体不太好，经常需要吃药，我就一直赚钱给她吃药，我们的感情也就慢慢地好了起来，咳，大概也就这样了。”

尽管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诸如这吴雨涵是什么地方的人，父母是干什么的，她是学生啊还是已经参加工作等等，这些问题，王宝钢都没有一个起码的交代。

我试着问：“那嫂子家里的情况怎样？你们结婚，她的家里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犯下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因为，我明显地看到王宝钢和吴雨涵听完我的问题之后，脸色大变。

那吴雨涵更是不自觉地就流出了鼻涕了，她急忙用力吸，但是我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就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的面色铁青，就如一个犯下重病的人，鼻涕流得更加快速，她吸的动作和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她已经顾不上美人的形象，抬起右手就往鼻子上抹去。

王宝钢站了起来，说：“你看，刚说这病呢，病就来了，得，我先带她回家吃药，有时间了我们再聊。”

说着，他走到了吴雨涵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而那吴雨涵此刻也似乎对王宝钢生出了莫大的依赖，一改刚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两只手紧紧抓住王宝钢的一只胳膊，也不说客套的话，急急忙忙地就在王宝钢的搀扶下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