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力赤喝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儿，抛绳子谁不会，我们蒙古天天套马，你有本事自己找回你的女弟子，对，关门女弟子！”阿鲁台眼见不妙，大声道：“小心！”已然晚了，老者绳索再次出手，已经将鬼力赤套住，接着一抖手，鬼力赤腾云驾雾飞了起来，直接落在小船上。

老者抬手制止阿鲁台道：“哎，这位高手，我知道你是波斯高手，可是却甘心为这位怂包卖命，想来这位身份不低，用他来换我弟子，这买卖可做得？”

阿鲁台阴沉着脸，道：“好，我们应大明朝廷邀请来此参加你们国丧……”众人听了，都是一愕，互相对看，不知真假。阿鲁台继续道：“燕王爷都对我们礼敬有加，可你的什么女弟子，哼！”

老者缓缓道：“学不严，师之惰，弟子带回，小老儿必定严加管教，还请即刻换人，免生事端。”

阿鲁台挥挥手，兵士很快带上来一名女子，青衣素裹，婀娜娇美。一旁的年轻人上前道：“李姑娘……”那姑娘白他一眼，扭过头去。

阿鲁台道：“尊下，人已带来，不必多言……”后面一个声音道：“慢着！”阿鲁台皱眉道：“何人多嘴？”

狗剩儿听着声音耳熟，一看之下，心下大喜，正是结拜兄弟何富贵何举人！

何富贵也被燕王单独召见，交代去京师各项机宜。何富贵心思缜密，为人精明，知道自己虽与燕王、狗剩儿结拜为兄弟，可是地位悬殊，对方贵为王爷，自己也只是奉命办差而已，事情顺利与否，只能尽力而为。

燕王看出他的心思，站起来缓缓道：“三弟，大哥不妨直说，你的底子当然没有二弟干净，听说去年你还因为与一名官家妇女调’情，害得狗剩儿父亲惨死。”何富贵赶紧跪下，道：“王爷言重了，小弟，确实，确实与那妇人眉目传情，可是，可并没有……”

燕王哈哈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抓你个通奸罪名！可是，你知道，那妇人是谁？妇人的夫家又是谁？”

何富贵紧张道：“小弟不知，大哥知道？想来二哥也好像知道了。”燕王笑道：“二弟虽然没读过书，交的朋友也都是下九流，可是下九流也有下九流的好处，想来他也打听出来他的杀父仇人是谁。正是冤家路窄，那名妇人乃是当今北平布政使张昺的小妾柳如香，当年也是京师名噪一时的头牌，后来岁数大了，遇到多情多金的张昺张大人，于是赎身嫁了。”

何富贵汗如雨下，结结巴巴道：“小弟该死……”燕王冷笑道：“该死的是这张昺！说是北平布政使，其实就是朱允炆安插的钉子！想要玩卸掉老五那一套，不好使！”

何富贵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心中却安定许多，这张昺是燕王对头，这摆明就是机会！于是道：“大哥，有任何差遣，小弟赴汤蹈火，绝不含糊！”

燕王点头道：“你是读书人，人也精明，比二弟强太多了，可是书多读了，心思就活泛了，可没有二弟忠义，如果没我燕王，你们想要找张昺报仇，谈何容易，”顿一顿，道：“老爷子已然归天，可这朱允炆跟齐泰、黄子澄居然敢秘不发丧！其心可诛！”来回走几步，咬牙道：“朱允炆欺人太甚，下手够快，居然三天之内就将周王、代王、岷王、湘王和齐王先后削夺，可怜湘王我弟，气急自’焚，其余众人全都废为庶人！”

何富贵听见皇家密事，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吭声。燕王冷笑道：“齐泰、黄子澄知道我在北方军队声望极高，不敢贸然裁撤，可是如果撤了其他各王，单凭我一个燕王，又怎能和举国朝廷为敌？哼，他们也是不傻，为了我一人，先是调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接着是任命谢贵、张信掌管北平都指挥使司，今早我得到消息，又以都督宋忠、徐凯等人屯兵开平、临清和山海关一带，形成合围之势。”

何富贵壮着胆子道：“小弟今早进门，好像听见什么检阅事宜。”燕王冷笑道：“他们假传圣旨，说是要检阅我燕王府护卫军士，加强防北措施，真是岂有此理！我府里只有几百兵士，怎么能和防北扯上关系！”

何富贵小心道：“大哥想怎么办？”燕王笑道：“三弟，你说话不必如此小心，二弟在我这儿可是想说啥说啥，我读书也少，不如你学问大。”何富贵赶紧道：“大哥折煞小弟了！大哥垂询，小弟怎不尽力！”

燕王坐回椅子上，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说错了，这里只有大哥，说对了，燕王赏你！”

何富贵道：“太子秘不发丧，原因无非是忌惮燕王势大，在北方军队声望尤高，多年来更是兢兢业业，军功极高，他们没有借口一概裁撤。小弟想，太子诸臣下一步很可能炮制罪名，加在大哥身上，然后密令张昺、谢贵等人到王府奉命抓人，一旦被抓，罪名安定，到那时，大哥就算军功再多，也百口莫辩了。”

燕王点头道：“三弟说的是，如今局面怎么破？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何富贵道：“要想破局，得看大局。小弟斗胆请问大哥志向如何？”

燕王脸色不变，轻笑道：“三弟有话直说。”何富贵摇头晃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自古天下，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燕王一拍案几，喝道：“大胆何富贵！口出悖逆之言！你可知罪？”何富贵跪在地上，不慌不忙道：“小弟为大哥进言，死而无憾，请燕王把在下送往京师，千刀万剐，燕王甘心撤藩，降为庶人……”

燕王哈哈笑道：“你呀，二弟是傻大胆，你比猴还精！行了，具体怎么办，说说吧。”

何富贵坐着轿子出了王府，心情复杂，老爹经商一辈子，却非要自己考功名，自己无意科举，虽然中了举人，进士却名落孙山，这下可好，无意中和燕王结拜，想不蹚这趟浑水都难。

他撩开轿帘，看见前后都是兵士，知道已经回不了家，不去京师，老爹老娘还有老爹辛辛苦苦扣扣索索攒的家产都要打水漂，全家性命也要不保，唉，那就去吧。

何富贵上得大船，心情愁闷，喝了几杯酒，倒头就睡，醒来时却在水中挣扎，惊恐交际，以为是燕王指使，他本就不会游泳，加上又被困了手脚，堵了嘴巴，塞进麻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际，却被狗剩儿救起。

何富贵瞥见是狗剩儿，心知有救，惨然一笑，却见狗剩儿又下了河，游向一艘大船。

何富贵仰面向天，喘气慢慢恢复平静。

何富贵在河边等了良久，不见狗剩儿回来，身上又湿又冷，于是挣扎起身，沿着岸边寻找人家，可是半夜时分，家家安静入睡，哪有亮灯？

天色发白，开始有人出船打鱼，何富贵上前求恳，用银子换了干净衣服，又吃了早饭，打听上午会有客船南行，于是依言前往。

何富贵上了船，看见已有十几个人，内中一名女子，青衣素裹，腰挎佩剑，模样甚是娇美。何富贵心中大动，寻思伺机搭讪。

何富贵自恃有才，常常在漂亮女子面前吟诗作词，赚得青睐。他故作深沉，慢慢踱到女子跟前，脸朝河面，缓缓吟道：“白河长堤路，临河古戏台。月下卧柳处，疑是嫦娥来。”

何富贵心中得意，偷眼观瞧那女子，却是丝毫不动。他变换策略，坐下对身边一位客人攀谈道：“大哥哪里人氏？”那人道：“顺德府的。”何富贵问道：“哦，哪儿离开封府不远，你可曾听过有关包公的唱词？”那人问道：“那一句？”

何富贵高声唱道：“听说包公要出行，忙坏了娘娘东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船上众人都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何富贵瞥眼看那姑娘，也是莞尔一笑。

何富贵心中愈加得意，慢慢踱到姑娘身边，笑着问道：“姑娘，木头做的门，是什么门？”

姑娘虽然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但也警惕地看了何富贵一眼，冷冷道：“木门。”

“铁皮做的门，是什么门？”

“铁门。”

“那缘分做的门，是什么门？”

姑娘眨眨眼睛，茫然不解。何富贵笑着坐到她身边，笑道：“缘分做的门，是我们！”

船上众人哄笑，气得姑娘红了脸，拔剑喝道：“哪里来的轻薄无赖，竟敢戏耍本姑娘！”

何富贵陪笑道：“姑娘息怒，小生无意冒犯，只是看见朝霞虽美，却半点比不上姑娘容貌。人生最孤独的事情，莫过于遇到美景却无人分享，今日小生三生有幸，得遇姑娘，实在是……”那姑娘脸上更红，喝道：“再敢胡说，姑娘即刻动手割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