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归暗自好笑，装着一脸认真，道：“奴才脑子笨，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想着那个成风辈分也大，武艺又高，想来会主动就死，俺听说佛家里说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他要是死了，不就既完成了皇上的差使，俺又没有杀和尚不是？”

皇上冷笑道：“成风，他会主动送死！他比鬼都精！你个大傻帽，你知道他在信里怎么说你的吗？他说你是燕王设在朕身边的卧底，大卧底！说你勾结燕王手底下的陈’瑛，还说你时时处处与少林寺作对，处心积虑要谋害朕……”看着一脸无辜和懵逼的云北归，皇上不禁“噗嗤”笑了，“李新建，成风说的对吗？”

云北归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道：“是，皇上喊奴才啥奴才都答应！”皇上敲着火枪，缓缓道：“少来这套！说，你到底是大傻帽还是大卧底？”

云北归嬉皮笑脸道：“皇上说奴才是啥奴才就是啥！”皇上忽然收了笑，道：“成风这件事，你擅自做主，抗旨不遵，朕先给你记下了！”

云北归心中一喜，听这口气，皇上该是基本相信自己了。

皇上继续道：“……你那哥哥李彦，什么时候回来？”云北归一怔，道：“他也没说，关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出来了吧！”

皇上哼一声道：“出来，出来朕就将你们哥俩一块儿斩了！”云北归听他口气只是吓唬，便依然嬉皮笑脸道：“皇上，我哥要是出来了，俺们哥俩一起伺候您，一个按摩左腿，一个按摩……”

皇上把枪放在案几上，摆摆手道：“去去去，谁要你们按摩！你们学了诺大的武艺，都窝在宫里干这个！我问你，你如果遇到你师父——武当派掌门人马建成，你会怎么做？说实话！”

云北归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这个，思忖一下，道：“他，虽然是俺师父，可是也没咋教过俺，可是，说到底也是俺们对不起武当派……哎呀，奴才也不知道该咋办！”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道：“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朕现在告诉你，你的师父马建成现在就在反贼朱棣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亲自上阵杀人——也就是已经公然与朝廷为敌了！”云北归早就从陈’瑛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仍能装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喃喃道：“不能吧？俺，他，他咋会去帮燕王呢？奴才想不通！”

皇上起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现在，朕再问你，在战场上，你如果遇到马建成，你会怎么做？”云北归一咬牙，道：“奴才会抓住他！”

皇上脸露不悦，道：“只是抓他？不杀他？”云北归梗着脖子道：“奴才天天在皇上身边侍候，见好学好，皇上不能杀了亲叔叔，奴才咋能亲手杀自己的师父呢！”

皇上怔住了，旋即满意地点点头，道：“好！朕正烦心新的主帅人选，你的回答朕很满意……”云北归心中“砰砰”乱跳，这个统领几十万大军的主帅该不会砸到我狗剩儿的脑袋上吧？

皇上继续道：“……所以，朕今日下旨，命李景隆为主帅，你李新建，哦不，你对外还叫李彦，你来做副帅，统领五十万大军……”云北归“嗡嗡”的脑子冷静了下来，哦，敢情是副帅，还得听那个纨绔子弟李景隆的指挥，可有点没劲……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云北归一抬眼，看见皇上正盯着自己，赶紧道：“奴才领旨！”皇上哼了一声，道：“只是领旨？！朕知道你小子学了一身本事，不想在朕身边侍候，光想着到战场上建功立业，对不对？朕这次可是违背了皇爷爷的祖训，破格让你一个太监去带兵，你还不满意？你小子难道还想当主帅？！”

云北归赶紧道：“不是，不是，奴才哪敢妄想当主帅！这个副帅奴才已经招架不住了，奴才是不是还在做梦哩！”

皇上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到了战场上，一定要努力杀敌，但是你给朕记住了，一定要把朱棣活着抓回来……”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在外面喊道：“皇上，皇上，出大事了！宁王跑了！”

皇上和云北归都是大吃一惊。皇上将手里的茶杯摔了，恨恨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锦衣卫的天牢今年是摆设吗！？”云北归赶紧拉开门，跟着皇上走了出去。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皇上和几个大臣正认真听着刚刚调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李德勇的汇报：“……臣仔细勘察过，天牢二号牢房绝无破损之处，只是几个看守的牢头狱卒违规喝了酒，已经被全部下狱，听候处置。”

皇上怒道：“堂堂的锦衣卫天牢居然接连走失了两名钦犯！皇爷爷在世时，哪里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狱’！现在是怎么了！？啊，说话啊！”

黄子澄首先道：“皇上息怒，老臣以为锦衣卫指挥使李德勇工作不力，职责有失，应予严惩！”方孝孺沉声道：“皇上，臣以为宁王既是刚刚越狱，谅他还未逃出京师，当务之急乃是追捕宁王，而非在此追究责任。况且，李德勇刚刚接手锦衣卫指挥使不到一天，即使有责任，也恐难怪到他头上吧！”

黄子澄还要再说，却被皇上抬手制止道：“黄大人，方大人说得有理，宁王再快，现在肯定还在京师，李德勇，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即刻全城搜捕宁王，就是把京师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抓回来！”李德勇答应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黄子澄哼道：“但愿李德勇能加把劲，可别像某些人一样，亲眼见到了钦犯，却又让人跑了！”方孝孺默不作声，袖子却在微微颤抖，显是内心极为愤怒。

皇上道：“几位大人，如今对战燕王情势不利，却又走失了宁王，万一他们要是联手，那可就……”语气焦急，说不下去。

方孝孺沉吟道：“皇上，燕王与宁王之所以谋反，说到底就是为了谋朝篡位，可是皇位只有一个，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即使情势所迫联起手来，也是各怀鬼胎，不足为虑。”黄子澄哼道：“不足为虑？一个燕王就闹得鸡犬不宁，更别说再加上宁王了！”

皇上听他们吵来吵去，却是不得要领，心中烦躁，于是道：“几位大人也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务必商议出个方案才行。”

几位大臣都退下了，皇上疲倦地委坐在龙椅上。云北归心里盘算着，这位宁王也算是自己曾经的一位主子，也是借着他自己才进了宫，他这一逃出去，也不知道对燕王大哥是不是好事？

皇上忽然道：“哎，李彦——叫惯了，你以后还是叫李彦，免得宫里传出闲话”。云北归答应一声，替皇上轻轻按着肩膀。

皇上道：“这锦衣卫天牢接连出事，事出蹊跷，朕现在给你下密旨，负责秘密调查此事，务必三日之内查出个结果！”云北归一瞪眼，道：“皇上，上次燕王跑了以后，锦衣卫查来查去，都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结果吧……”

皇上一瞪眼，道：“怎么？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了！？”云北归立即陪笑道：“皇上，奴才哪儿敢跟你矫情，实在是三天太短了。”

皇上恨恨道：“皇爷爷在世时，太平无事，朕登基以来，麻烦不断，现在务必快刀斩乱麻，懂不懂？现在齐泰他们正在各地调拨人马，三日内就将凑齐五十万大军，到时候你和李景隆就要上战场杀敌了，哪儿还有时间处理这些！”

云北归心里暗骂：“鞭打快牛，累死舅舅！”嘴上道：“奴才一定尽心办差，可是，可是，三天……”皇上骂道：“朕也没说让你三日就要查出真凶、拿住宁王——缉拿宁王是李德勇的事，查出线索才是你的活儿！”

云北归立即抓住话头道：“对，对，皇上说得对，三天之内，奴才一定查出线索！”

云北归让跟着的太监们守在天牢外，一个人施施然走进了传说中的锦衣卫天牢。

上次燕王大哥从这儿逃出时，当时的他正在“犯病”，也没机会到这里实地勘察。这次领了差使，心中却在不住叫苦——专业干这个的锦衣卫们忙活了一个多月都没结果，自己匆匆忙忙接手，哪儿会有什么结果！？他在一号、二号牢房里不断敲一敲碰一碰，始终没有发现砖块松动、机关密室之类，心里很是失望，正要走出二号牢房，忽然鼻子一动——嗯，这种香味以前肯定闻过，任何味道都瞒不过俺的狗鼻子——对了，是秦淮坊里的哪位伙计，也就是空见神僧的！怎么会是他？哦，也只能是他了！

云北归想起自己与空见神僧的几次接触，送自己迷'药，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曾救过他一命，自己与他素昧平生，说起来可能因为自己是燕王的人，所以他才出手相帮吧！可是这次，他为何却要帮助宁王逃跑呢？哦，对了，现在朝廷与燕王战情胶着，放跑了曾与朝廷公然对抗的宁王，无疑是在给燕王搭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