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

林默是一名普通的历史系研一学生，大三那年他就发觉自己学到的历史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他考上研究生，成为了汪教授的学生。

汪教授是位年近八十的老先生，身材偏瘦，身板挺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一点不输年轻人，近乎全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整齐梳到脑后，瘦削的脸有一个宽下巴，给他平添几分威严，只是，林默觉得这位老先生偶尔有些神经质。

他经常一个人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又时而正常说话，时而压低声音像是和人密谋什么，林默观察了几天，对这位老先生产生了几分学术外的好奇。

于是林默不断在老先生面前刷存在感，在他课上踊跃回答问题，课前为他准备好茶水，积极帮着准备研究资料，两个月后，老先生记住了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对他的态度也比往日和蔼一些。

林默没有忘记自己成为汪教授学生的目的，有天他在办公室问汪教授：“教授，我一直觉得咱们的历史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您看，我们的课本，总是以某个人为零点，学习他的生平、事迹、作为、影响，但很少有他和同一时代其他人之间的联系，总觉得他是一个独立出来的个体，

更奇怪的是我们都不知道他生活在哪一年，向我们是生活在元和二十四年，他们也得有自己生活的年份吧？”

汪教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林默，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确实都是独立的个体，与旁人的联系并不重要，生活的年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价值，你们要做的是向他们一样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这是你们学习的目的，而不是通过学习来解开自己的疑惑。”

“但如果不先解惑，怎么知道如何为世界创造价值呢？”林默反问道。

“这就不是我身为历史研究方向的人能为你解答的了。”汪教授说。

林默人如其名沉默了半天，见汪教授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挫败地离开办公室。

汪教授长舒口气，脸上出现一丝惊喜，从抽屉拿出一支手机。

林默顶着烈日回到宿舍，宿舍另外三个人瘫在床上，尽可能舒展开四肢，物理上讲，冬天与空气接触的表面积越大散热越快，但是物理上没讲在夏天的闷热空气中要怎么做才能散热快。

“林默，外面这么热你去哪了？”睡林默对面的崔子进问道。

“去了汪教授办公室。”林默说，“我有些问题搞不懂，想去请教，但汪教授不告诉我，我不清楚他是不知道，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崔子进纳闷，“老师们不都说会把他们知道的所有知识都传授给我们吗，汪教授怎么会故意隐瞒呢？”

林默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我也说不清，或许汪教授隐瞒的就是老师并不会把所有知识传授给我们。郭旭，你觉得呢？”

郭旭是他们宿舍脑子最灵活的一个，解数学题总能第一个找到方法，大家遇到弄不懂的问题也喜欢找他请教。

郭旭瘫在床上，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别想了，一动脑子觉得更热了......”

“我很早以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别人好像都没觉得哪不对，就总以为自己想多了，林默这样一说，越想越觉得可疑。”从刚才就一句未发的霍远说道。

“哪里可疑？”林默问道，其他两人也支起耳朵听霍远说话。

“你们没发现这么多年就咱们这些人么？”霍远抿了抿唇道。

“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可不就是就咱们这些人！”崔子进不以为意道，寻思这能有什么惊奇发现呢，就这？

“不，这很可疑！”郭旭猛地坐起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声音有些尖锐。

“你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咱们没见过除同龄人外的小孩子，所有人都是二十三岁，除了老师和校工！”

“而且我们一直生活在学校，学校外面是什么？我们所学的东西全部和学校相关，今天汪教授说了‘为世界创造价值’这句话，世界是什么，就是学校么？”林默接着说道。

一时间宿舍寂静无声，四人仿佛感觉他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而这让他们心中发凉，遍体生寒。

在繁杂的思绪中，林默有个想法格外清晰：物理没说过的夏天快速散热的方法，他们找到了。

“你们觉得，咱去学校外面看看怎么样？”霍远提议道。

宿舍无人响应，他们自小在学校长大，从无一人萌生出去看看的想法，这个念头一起来，就令他们感到彷徨，那是对未知事物的新奇和恐惧，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像巨大阴影将他们笼罩。

林默倒在床上，侧躺着，双手环住肩瑟缩了一下。

‘快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感到害怕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霍远盯着林默的后背，像是要用视线烧灼出个洞来，心底涌出一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老师没教过，他自然不知道这情绪的名字叫“愤懑”。

他只知道自己是有些怨林默的，自己鼓足勇气说出了多年的怀疑，并邀请同学一起探索外面的世界，没想到第一个提出疑惑的人居然像只蜗牛般缩回了壳里。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缩回去的。’霍远心道。

####汪教授####

“主任，是我，今天有个孩子对学校教的历史提出质疑，对，就是那个自己学会讨好和逢迎的孩子，是的，我向他提起了‘世界’这个词……

主任这些孩子们已经大了，我在想，咱们是不是……不不，您放心，我绝对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是的，我会留意其他工作人员，

我孙女生性愚笨，对研究没有良性帮助，有我为研究尽心竭力足够了，您放心，这项研究意义重大，我们为之付出了太多，不会失败的！

好的，麻烦主任了，您放心，好好，主任再见……”

汪教授挂断电话，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把手机锁回抽屉，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