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猜想没有错，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群臣的情绪都十分激动。

有的人在为太子求情，有的人说太子能力不足，也有的人说根本就不应该推行科举制度，举荐制是最好的。听着下面的臣子们叽叽喳喳，皇帝只觉得脑壳都要炸了，他扫视了一眼群臣，十分不快地站起身，拂袖而去！一旁的太监见状，忙捏着嗓子匆忙喊了一句“退朝”，然后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群臣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气得一句话不说，直接就退朝的情景。看来这次皇帝对太子是真的很生气了，雷霆之怒下，太子被禁足，他们纷纷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有大胆的臣子不禁猜测——难道，这是要易储的前兆？

皇帝十分心烦意乱，下朝之后，私下里召见了几个平时的心腹，想问问他们对此事有何看法。却没想到，大家都对这件事避之唯恐不及，或轻或淡地将话题绕开去，打着哈哈。这令皇帝更为光火，一群人平时说得好听，真的遇上事了，连一个主意都没有！

“都滚！”他扫了一眼跪在底下的心腹，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

听了这话，大家仿佛都如逢大赦般松了口气，赶忙退到御书房外，天啊，皇帝刚刚的脸色真可怕，好像要吃了他们似的！

“七皇子求见！”就在此时，太监来报。

皇帝叹了一口气，这老七平日里素来不管这些事，怎么，这次他也终于忍不住了吗？他阴着脸说道：“让他进来。”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在为太子的事烦心，特意命人熬了银耳莲子汤，去火是最好的了！”水漠寒笑意盈盈，一进门就说道，手里居然真的捧着一方瓷盅。

皇帝一愣，这？

“父皇可别笑儿臣像女人家。”水漠寒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儿臣无能，并不能为父皇多分忧，只是儿臣私心想着，父皇的身体总是最要紧的，无论遇到何事，都希望父皇能保重龙体，只有父皇身体康健，才是社稷之福。”

本以为水漠寒是来打听太子禁足的事儿的，没想到他连问都没问，而是提醒自己保重身体。皇帝看着水漠寒，良久都没有说话。

水漠寒见皇帝没有发话，便径自将瓷盅放在书桌上，打开盖子：“父皇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银耳莲子汤，母妃还特意添了一味百合，说是润肺最好不过了。”

“你母妃……”皇帝有些恍惚，是了，七皇子的生母是惠妃，这个女子的容貌……他都想不起来了。她不是后宫最美的，性子也淡，不爱争抢，有时自己甚至想不起来后宫还有这一号人，可是在自己烦闷的时候，也只有她是真的关心着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水漠寒，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一丝愧疚涌上了心头，好半晌才说道：“你母妃有心了……”

“父皇趁热将这汤喝了，母妃一定会很高兴的。”水漠寒面色如常地说道，“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就先告退了。”说完，便行了一个礼，欲往殿外走去。

“等下。”皇帝看到水漠寒告退，忽然出声，问道，“太子科考舞弊的事，你怎么看？”

水漠寒明显一愣，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父皇是知道儿臣的，儿臣心思不在朝政，而且，无论二哥能力如何，始终都是儿臣的哥哥，是西水国的太子，儿臣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更不愿在背后议论，还望父皇见谅。”

皇帝一窒，随后微微笑道：“是了，父皇忘了——还好有你，漠寒，也唯有你，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朕希望，你能永远这样。”

“儿臣此心不改。”水漠寒说着，又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皇帝一个人在御书房内，想想水漠寒刚刚的话，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一些。“皇上，该翻牌子了。”敬事房的首领太监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进来禀报，那托盘里放着许多小木牌，上面刻着都是后宫嫔妃的名字。

皇帝看了看书桌上那盅还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汤，端起瓷盅将莲子汤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咂咂舌，而后笑着对首领太监说道：“朕许久未见惠妃，倒是有些想念惠妃的药膳了。”

那首领太监立刻会意，谄媚地附和道：“是啊，惠妃娘娘可是这后宫里唯一略通医理的娘娘呢。”

“走把。”皇帝站起身子，朝殿外走去。

“摆驾佩兰苑——”

“摆驾佩兰苑——”这声音悠悠远远地传漾开去，回荡在深深的宫巷中。御驾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一路，直到佩兰苑前才停下。

惠妃正在苑内碾磨着草药，忽然听见御驾的声音，还不敢相信，直到皇帝缓缓走了进来，她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皇上……”

“佩兰……”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有提前宣召，这个女子也没有打扮自己，就一身素色的衣衫，头发斜斜得披散在肩头，别有一种清雅的味道，“人淡如菊，说的怕就是你了。”

惠妃许久未见皇上，此刻又听得这样的夸赞，不禁害羞得低下了头。

“好香啊，佩兰你刚刚在做什么？”皇帝问到苑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清香，不由出言问道。

“回皇上，是紫檀。”惠妃柔声回答道，“臣妾听闻皇上最近忧思过多，便想着用紫檀研磨成粉，点成香料，这样待皇上来臣妾宫中的时候，可以点来给皇上醒神。”

皇帝一怔：“可……若朕不来呢，你研磨得这么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皇上政务繁忙，可是臣妾却不能不做好准备。”惠妃依旧温婉地笑着，“臣妾私心总是想着，也许有朝一日，皇上便想起臣妾了呢——皇上您看，您今天不就来了吗？”

皇帝看着眼前的淡淡微笑的女子，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内疚。也许，对这个女子，他是亏欠太久，忽略太久了。今日若不是水漠寒的那一碗汤，也许他根本不会想起惠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