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琥，是刘延早在莫措当俘虏的时候就暗中谋划的后手。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要从细微弱小之处慢慢侵蚀莫措的军队，然后波及到朝堂，最后一举推翻莫措王朝。

可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刘延得以与卫士雍达成合作，那么这些细微之处的布置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可是重不重要两说，在某些时候，他们也能派上极大的用场。

就比如这次，从征东军离开浛水关的第二日，赵军就已经率大军来到了关外，第三日浛水关岌岌可危，冯門派人向征东军求援，求援书一封一封的向北送，可是没有一封到莫干手里，全部被钱琥给截了下去。

之后赵军势如破竹，一举攻破浛水关，然后长驱直入，连连拿下了莫措十余座城。

而在莫措的南境，负责镇守的御侯柳翊尘突发暴病而亡，征南军群龙无首，也正是在这时，向来兵弱怯懦的汉国却突然亮出了他们的利爪。

从南境一路向北，汉军连下数十城，赵军从东方郸城处进军，直捣莫措国都，征西军又被早已准备好的秦军缠住。

在汉、赵、秦三军的联手之下，莫措守军节节败退，一共四支大军，除了征东军北上一无所知，其余三军死伤无数，见莫措大势已去，更是有无数人主动投敌，也因此，莫措各城的守军溃势极快。

这场战役仅仅持续了半个月便以各方守将败退告终，随后三军联合北上逼近莫措国都，莫措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卫士雍和刘延脱离征讨莫措的队伍开始北上，这里还有个山越等着他们解决呢。

这一番谋划都在他们二人的掌控之中，时机配合的十分巧妙，所以如今，征东军已经彻底无家可归，哪怕他们现在知道消息，急行军赶回莫措，也已经改变不了结果。

钱琥从赵军的队伍中站出来时，是自豪的，也是愧疚的。

他知道，在此次战役开始之前，刘延就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但他确确实实为这一站做出了贡献，隐忍多年，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希望。

但同时，看见莫干那张饱含了不可置信，伤心，以及愤怒的脸，往日的种种划上心头，对莫干也甚是愧疚。

他是一直跟在莫干身边的，了解莫干的为人，也知道莫干对他很好，可是立场不同，注定了他们之间必要站在对立面。

钱琥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信件，都是冯門派人发出的求救信，从第一封开始，一直到半月前，每天一封，一共十六封，全部都在钱琥手中，收的整整齐齐。

莫干一看到这些信件，心中就已十分慌乱，抖了抖嘴唇，谩骂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莫将军想看吗？”钱琥问道。

莫干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见状，钱琥随手便将那一沓信件抛向空中，一封封信件像雪花般飘落在地，莫干抓住离他最近的那张，上面写的正是冯門亲笔所书的求救信，那日浛水关刚破，若是征东军及时回援，未尝没有重新夺回关城的可能。

“钱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本将今日便替天行道收拾了你！”

看着手中的信件，莫干脸上布满了灰败之色。

浛水关已破，冯門将军生死未知，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又都是他国奸细，一连串的打击让莫干有些慌了神，哪怕嘴上不肯承认，可在心底，莫干已经相信了刘延所说的话。

纵然已经无力回天，可他身为莫措将领，当诛杀国贼行天道。

可惜，此处好手太多，莫干并不是无敌之人。

在他刚刚扬起手中长刀之时，一直候在刘延身后的一名中年人以极快的速度上前夺了他的刀，并反手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作势欲砍。

“慢着！”卫青看不下去，忍不住就要出口制止。

那人回头看了看刘延，见他点头，这才收回手。

“既然莫措已经灭国，那么留着一个莫干也改变不了结局，不如就让他走吧，留他一条性命。”

她与莫干相处多年，了解莫干的为人，他正直忠诚，若身为敌人，自然算是劲敌，若单从路人的角度来看，莫干或许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相处了近四年的时间，卫青对他多少也会有些同袍之情，更何况他与自己本无直接矛盾，若能留下他性命自然极好。

“你们不必假惺惺的！我莫干为征东军奉献一生，宁可站着死，也绝不接受你们虚伪的好意！”

莫干回头看着身后征东军的将士们，眼神之中诸多留恋。

可是想到如今的处境，那些留恋更多的转换成了悲戚，“只希望我死后，你们能善待我手下将士，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或因家境贫寒，或因被迫无奈，这才穿起战甲，加入我征东军，如今莫措既然已经败了，那你们就放他们回家吧。”

刘延已经看出了莫干的死志，心中对他也有敬佩，“这是自然，莫将军尽管放心。”

莫干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士们，随即从怀中掏出了自己匕首，干脆利落的在心口之上扎了一刀，然后转身看向莫措国都所在的方向，郑重的跪地磕头，随后缓缓倒地。

现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一直跟在莫干身边忠心耿耿的亲卫都在悄悄的哽咽。

其中一人或许觉得主子离去，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或许觉得国度覆灭，他也无家可归，便喊了一声，“将军，黄泉路上您等等属下！”

随即也自杀离去。

有了此人的带头，几名始终跟随莫干的亲卫也都一一自尽，忠心随主。

再之后，越来越多的将士拔出了手中兵刃，选择随莫干一同离开。

放眼看去，征东军歪歪斜斜倒了大半，都是忠心于莫干之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随他而去了，有两支队伍自始至终都没有乱动，其中一支是卫青一手操练出来的冲锋营，他们虽是莫措之人，可却忠心于卫青，算是卫青这么多年待在征东军最大的收获了。

另一支便是钱琥在军中特意挑选精锐组建的虎啸营，与其说他们是忠于钱琥，倒不如说，他们自从组建之初就只是为了给刘延提供臂助，他们真正的主子是刘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