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宋泽，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云陌建议我替他了结心愿，可我连他的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如今吊着一口气，更不可能睁开眼亲口告诉我。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孟婆身上，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她就真的略知一二呢。

这不是没有可能。我和宋泽相交已经快两千年，在我认识他之前他不知已在冥界游荡多久，而孟婆又是冥界资历最老的长辈，所以极有可能知道宋泽放弃投胎的理由。

“婆婆，”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泽，“你知不知道他的执念为什么那么重？”

孟婆一怔：“你不知道？”

我也一怔，扭头看她：“我应该知道？”

孟婆更傻了眼，把正在不远处看着彼岸花出神的牛生叫了过来：“你知道小宋的执念吗？”

牛生弄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知道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知道你不告诉我！”

牛生难以置信地审视了我一眼，像是在看我是不是耍他，再确认的确是我无知以后，他目瞪口呆地咽了口唾沫：“这件事不是冥界众鬼皆知吗？我以为姑姑肯定也知道……”

我：“……”

倘若我面前有个盆，我想我起码已经吐血三升！

以前我问宋泽的时候，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不告诉我，肯定更不会告诉其他鬼，所以也没想过去问别的鬼；那些小鬼也压根没从我面前提过这回事，想来也是以为他们都知道，那我肯定也知道。

……我还能说什么呢……

为了缓解这莫名尴尬的气氛，我咳了两声，偷瞥了一眼抿着嘴忍住大笑的孟婆，对着牛生装模作样地道：“姑奶奶我当然知道了！我是在考你！”

牛生眼角和嘴角同时抽了两抽，鄙夷地看着我。

我翘着二郎腿也悠哉悠哉地回看他。哼哼~老娘就喜欢他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孟婆看看我又看看他，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既然小石头‘考你’，那你就知无不言吧。”她刻意咬中了“考你”两个字，我任是再不要脸，也臊得面红耳赤了，于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牛生向着孟婆拱了拱手，恭敬地道：“是。”

“宋前辈大约是两千多年以前来到冥界，那时他初到冥界便跑去了冥王殿，跪在殿门前很久，一直在求冥王，甚至愿以自身灵魂为代价，求冥王了却夙愿。后来他跪的错过了投胎的最佳时机，依照规定必须接受第十四层枉死地狱的惩罚。”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我若有所思道，“宋前辈与姑姑相遇之时，恰逢他刚从十四层地狱中刑满归来。”

“那你知不知道他求夜渊所说的夙愿是什么？”

“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是为了一个女人，据说……”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据说那个女人，和平常的凡人，不太一样……”

我有点懵：“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一样？”

牛生抓耳挠腮地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憋出来，求救般看向了孟婆。

孟婆开了口：“那个女人，是个不死之人。”

我被这话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人有生老病死，最多不过百年就会再入轮回，也正因如此，人界的皇帝才会千方百计欲寻长生不老药。用孟婆的说法来解释，这就是人界的天道。如果那个女人是不死之人，那也应该算违背天道吧？

我把我的疑惑跟孟婆说了说，她似是而非地沉思片刻：“仙界犯了错的仙人，会被天帝惩罚下凡尝尽人世悲苦，在人界历苦的年月根据他的罪恶而定。大罪大恶的仙，在人界往往被安排成不死之人。”

“所以说，那个女人前世是仙？”

孟婆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地问我：“小石头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虽然这件事，你可能不愿意去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小宋……为什么会建议冥王殿下送给你窥天镜？而殿下会真的毫不犹豫地送给你？”

我感觉到自己摇了摇头。

“因为他想你用窥天镜看到他在人界的牵挂，帮他了却心愿；而殿下知道你一直担心着他，所以顺水推舟，助你、也是助小宋一臂之力。”

“你其实能想得到的，对吗？”孟婆接着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这冥界好像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像我当初认识的样子。

我看着依旧躺在莲心里的宋泽，百般滋味在心头：“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孟婆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月祗。”

月祗……真好听的名字，想来也是个好看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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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第十四层枉死地狱。

作为人身来到这个世界是非常不容易的，是阎王爷赐予的机会。如果不珍惜——自杀，如割脉死，服毒死，上吊死等人，激怒阎王爷，死后打入枉死牢狱受罚，再也无法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