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他：“云陌……”
眼里的黑丝黯淡下来，云陌的脸色瞬间苍白，怔怔地看着我，又怔怔地低头看了看白袍上缠绵的黑气。
“我只是，我……”
我一下抱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依旧怔然，即便被我抱着，全身也僵硬无比。
我知道他是真的怕了，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甚至连大声也未曾，如今的他，却颠覆了以往的脾性。
就像……就像镜中，仙魔大战时，他腾空而立，黑气缭绕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周身的气温渐渐恢复，我才松开他。他眼里的黑丝抽去，却闪躲着不敢看我。
我看着他的模样委实心疼不已，回冥界的话也不敢再说，生怕他又会失去控制。
“我去给你倒杯水。”我冲着他莞尔一笑，“你才醒过来，肯定很累，先躺着休息休息。”
他点了点头，不安地闭上了眼。
我走出门，海棠花迎风扑来，落到脸上，竟有些微凉，我伸手一碰，却发现是自己的泪。
为何，我会流泪……
枫眠迎上来：“夫人有何吩咐？”
我道：“房里的茶水凉了，你去换换。”
他一怔，问道：“可君上……”
“他没事了，现在在休息。”
枫眠微微松了口气，转身进门，我拉住他：“那个……”
枫眠顿住脚步：“夫人但说无妨。”
“云陌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想了想，低声道：“除了仙魔大战，还有这次。”我刚想点头，他又补充道，“还有，在人界为夫人违逆了天道，回来后处死了两个犯了小错的魔。”
我一怔，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或许我真的不该离开他，可是司南那边的情况我也不能不管。
我便道：“枫眠，帮我一个忙。晚上云陌睡着以后，我偷偷溜出去，你帮我做掩护。哎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逃跑，我得回去看看司南，他现在很危险，倘若我也舍弃了他，他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他还是有所迟疑：“君上怎么办？”
“放心好了，我去去便回，前后不过一晚的时间，云陌不会发现的。”
枫眠还在犹豫，我气道：“司南在仙界时对我和云陌不薄，我在冥界的时候很多事也多亏他，”我故意夸大其词，“他现在命在旦夕，你难道忍心不顾？我去看看，只要他没事就立马回来。”
枫眠终于点了点头：“夫人，君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要让他失望。”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才想了结牵挂，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
枫眠也黯然道：“君上与夫人历经生死，好不容易在一起，但愿……”他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顿住，道，“枫眠失言。”
我眨了眨眼：“但……”但愿什么？
可我还没说完，他一溜烟就飞进了门内。
……
我随他进了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云陌睁开眼，看见是我一阵喜悦：“我还以为你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傻子，一说话我的鼻头便一针酸堵，却还是笑道：“怎么会呢？就算你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呀。”
他也笑起来，眼里的黑丝在那一抹湛蓝上掠过。
我喂他喝了水，他握着我的手沉沉睡去，时不时呓语，还在叫着我的名字。
想到这么多年来聚少离多，我一时悲从中来，也握着他的手无声地啜泣。
只要确认司南无恙，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很快夜色降临，月光皎皎，在茫茫雪原上反射着晶亮的光芒。
云陌依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想抽出来，他却握的更紧，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我叹了口气，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轻声道：“我一会就回来，不要怕。”
他似是听懂了一般，握着我的手松了力道，我抽出手来，把他的手放在被子里，隔着被子轻轻地抱了抱他。
他的眉头也舒缓下来，从被上离开，开门前又看了他一眼。
烛火摇曳下，他身上的黑气随着他的呼吸时而聚集时而飘散，就连他的脸也因为浓郁的黑丝而变得缥缈。
我咬了咬牙，推门而去。
走过蜿蜒曲折的黄泉路，我直接来到了桥头。当初我离开时冥界坠落的天空已经修补好，牛生正在桥头忙碌。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正在送汤，刚想破口大骂，回头一见是我，怔了怔便啰嗦道：“哎呀，奈何姑姑！您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冥王吧，他因为你去魔界大发雷霆，可把我们吓破了胆，您快去劝劝！”
我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拧眉：“姑姑？”
我笑了起来：“小七，好久不见。”
他瞬间僵住，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眨眼间泪如雨下。
于是在桥头众多幽魂的注目礼下，牛生抱着我痛哭流涕：“夫人！呜……夫人你终于记起来了……呜——！”
我摸摸他的头：“乖~你在仙界待的好好的，怎么来了冥界？”
小七边哭边道：“当年为了不让你被仙兵抓走，东篱只身迎敌，他一个人，哪里打得过。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身边躺着许多仙兵的尸体，转眼间就化成了灰。我便帮他一起打，别看我小，我也是星君座下一大红人，有很大本事的！”
他说到这，我不禁一笑。
他接着道：“可是我们俩还是太微小了，天帝下了狠心，势要把你抓起来发落，派来了太多仙兵，东篱无奈之下祭出业火，和他们同归于尽，东篱魂飞魄散了。而我受业火波及，只是死了，进入六道轮回。”
他笑起来：“这不，经过了几世轮回以后，我成了一个饿死鬼。嘿嘿！”
我听得一阵心酸。东篱也死了，一场仙魔大战，惨死多少亡灵。
“你还笑得出来。”我忍着眼泪，道，“我这次来，是找司南的，他人呢？”
一听我说司南，小七哭得更加厉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他从我怀里拽开：“他怎么了？难道知道了素画的事？”
小七用袖子抹了抹鼻涕眼泪，狠狠地点了点头。
心脏瞬间停止跳动，接着我听到了自己颤抖得声音：“那他……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