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火烧涂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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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狼顾!保南京!”

“杀狼顾!保南京!”

“杀狼顾!保南京!”

震天的齐吼徘徊在涂宴楼之外,隔着几条街外都听的一清二楚,声音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编织成了一张网,盖住了整个涂宴楼,将它囚入笼中,囚笼越来越小,好像憋得涂宴楼中的人喘不过气似的。

涂宴楼里此刻只剩下了四个人,他们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分别是虞小楼、屠佛、李宗武和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周浔。虞小楼面色苍白,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屠佛一言不发的看着虞小楼,李宗武手中紧握着枪,墙外的呼号声越大,他便握的越紧。

虞小楼在劫难逃了,谁都心知肚明,可是李宗武在这里压阵,就没人敢进来,谁进来闹事,他便一枪毙了谁。可是这样能保下来虞小楼多久,他心里也没准儿,一天还是两天,或许连今晚都过不去。

大祸来的势不可挡,似乎毫无征兆的就降临在了虞小楼的头上,让他猝不及防,原本平日里有说有笑,面慈心善的街坊邻里,那些个上门吃饭的熟客们,寻常街上的老百姓,此刻他们都好像化身成了洪水猛兽,将涂宴楼团团围住,他们要虞小楼死。

虞小楼一言不发的坐在石凳上,放佛丢了魂似的,呆滞的盯着桌面,他想不明白,栖善堂主要他的命,刘碧晨要他的命,他都明白,偏偏是这些个其他人,为什么也要他的命,他们甚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去查明这个案子的真相,他们一心只想着除掉虞小楼,一心只想着杀了狼顾灾星。

此刻的虞小楼,倒好像是真正的死去了,他一动也不动,任凭墙外是震耳欲聋的齐吼生,他好似听不见似的,只是目光呆滞的坐在石凳上。蜻蜓低空飞过,停在了他的肩头,他仍旧不动,好似没察觉到似的,越来越的蜻蜓开始低空盘旋着,惹得人心烦意乱。

“今晚要下雨了。”周浔看着蜻蜓,从嘴边而顺出这句话来,紧接着他也意识到不该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不过倒也没人搭理他。

“李副官?”虞小楼好像回过了神儿,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李宗武眼神一斜,看向虞小楼去。

“我是众矢之的,为何帮我?”虞小楼的声音里露着绝望,就好像是一条刚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的冤魂,微弱而颤抖着。

“除恶扶善无需理由,虞掌柜当初帮我,我也没问虞掌柜为什么。”李宗武的话让虞小楼宽心了星点,这南京城里至少还有秉直的人。

正是此话间,虞小楼好似稍稍缓过神的时候,从墙外边翻进来来了个人,李宗武举枪瞄准,定睛一看,是他营中的士兵,李宗武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士兵斜眼看了一眼虞小楼,那是鄙夷和厌恶的眼神。他凑到了李宗武身边,低声耳语片刻,然后又翻墙而出,又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虞小楼。

李宗武面色变得铁青,他缓缓坐下,看向了虞小楼,虞小楼知道肯定不是好消息。

“司令让我立马回营,城防军不得参与此事。虞掌柜...军令如山...我实在...”李宗武低下了头羞愧的很,但是虞小楼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李副官回去吧,你已经尽了力了。”

“虞掌柜,我劝你也逃走吧,再做图谋。金不涣和栖善堂主能卷土重来。”李宗武站起身,走了没两步,又扭过头说起。

“我能逃到哪儿呢?南京城容不得我了,警察不会查明此事,城防军也不会,全城上下谁也不会,他们都见证了所谓的显灵,那是他们眼前看着的,他们只信他们眼前看见的,他们只听得见他们希望听见的。”虞小楼苦笑着摇摇头。

谁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叫善老道死了,却彻底把他世外高人的面目变假为真了,虞小楼就是跑到大街上去说出所有的真相,也没人会信他,没人会听他。栖善堂主早就洞悉了人心,他知道那些个官员、警察、城防军谁也不会护着他,倒不是他们相信叫善道人的那一套狼顾灾星的说法,而是他们在顺势而为,除掉虞小楼,顺理成章。

李宗武叹了口气,好像想要对虞小楼说些什么,但是却又没说出口,他走到了院前,扭头看了看虞小楼,终于还是缓步走去了。

“周浔,你送送李副官,然后就回家吧。”虞小楼叹了口气,他如今孤立无援,实在也不想把这周浔拉入这深不见底的泥潭。

“少掌柜,我周浔没什么本事,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您和我非亲非故,却搭救了我和我娘,肯定不是做得出这事儿的人,别人我不管,您去哪一句话,我也跟着您去!”

周浔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和虞小楼几乎是两个样子,可是虞小楼看着眼前的这小兄弟,反而心里面更不是个滋味儿,他真拿这涂宴楼当家,可是如今却要家破人亡。虞小楼想把周浔赶走,正因为周浔那番话,虞小楼才拿定了主意,不能让他掺和这趟浑水。

可是还没等虞小楼说些什么,从墙头外面,却扔进来了个火把,倒在了那颗歪曲的老树的旁边,周浔惊慌的望着墙头,虞小楼立马站起身来,从墙头扔过来了更多的火把,周浔吓傻了,愣在了原地,虞小楼一把扯过他,躲开了那些火把。屠佛也起身躲过,站在了房檐之下,三个人立马跑到了前边儿的大厅里去。

一股热浪扑面袭来,前边儿的大厅早就被点着了,虞小楼抬着头,看着满天的火红,那些帘子变成了火裙,坠落在地上,然后又点燃了地板,戏台子上燃着熊熊烈焰,烧垮了台子,坚实的戏台变得好像一张纸般的脆弱,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烈焰很快就蔓延开来,将虞小楼的眼前变化做一片火海,连往前迈一步也变得不可能,虞小楼的心里好千刀万剐,这里是涂宴楼,这里是他的家啊,他要眼看着因为他,埋葬在一片火海之中,他心中万般的滋味儿涌了上来,他的身子都颤抖着,却没颜面抬起头再看一眼屠佛。

涂宴楼是屠佛一身的心血,因为他毁了,他哪里有脸再去看屠佛一眼,他还是屠佛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徒弟呢,却是葬送了他一生心血的徒弟。

“愣着干什么?跟我去厨房!”屠佛的声音倒是不慌不忙,拍了拍虞小楼的肩头。

虞小楼转过身子,望了望屠佛,屠佛却是大步的朝着厨房走去,虞小楼望着那个宽厚的背影,一颗大秃脑袋,好像和四年前一模一样,虞小楼心中是百感交集,却不明白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去厨房做什么。

但他还是随着屠佛去了,屠佛不紧不慢的打开厨房门,虞小楼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然后深呼吸了口气,好像是四年前他第一次来这厨房似的那样紧张。

“点灶!”屠佛坐在原先那个小椅子上,点上一支烟,点起一支卷烟,吞云吐雾起来,神情自然却严肃。

虞小楼看在眼里,却觉着和四年前一模一样,他第一次来这个厨房做菜,就是这般的场景,好像什么也没变化,屋外不是通天的烈焰,而是除夕夜喜气洋洋的伙计们。虞小楼走到灶台前,点起火来,在锅里倒上油,热了锅。他抬起头看着屠佛,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虞小楼,事已至此不过都是命数。你与虎谋皮,自然有这样的风险,只不过这涂宴楼是可惜了...唉....”屠佛轻叹一口气,话虽然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虞小楼的却再也忍不了了,他的眸子变得通红,眼泪终于从他的眼睑里流了下来。

“师父!逃吧!”虞小楼开了口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叫屠佛师父,屠佛却仍旧丝毫不动,继续吞云吐雾,又点上一支卷烟。

“做菜!”

“都什么时候还做菜啊!”虞小楼呜咽着吼道,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他所有关于生活美好的向往都在今天破灭了。

“做道菜出来!”屠佛的面色未改。

“死秃瓢你到底为什么啊!!!?”虞小楼大吼着,屠佛却仍旧纹丝未动。

“做菜如做人,一心只想着做好一道美味,让吃的人饱腹又觉得味美,便是好菜,若是考虑起什么食材名贵与否,什么上档次什么上不得台面,反而就再也做不好菜了!”屠佛声如洪钟,虞小楼的好像彻底被击垮了,他缓缓闭上了眼,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明白的,他终于明白了。

四年前他能赢,因为他绝无图谋,也没有要赢了谁的渴望,第一次他只想救下小毛头,第二次他只想全身而退,他无所求,便没了破绽,守弱攻强也显得得心应手。如今他要杀金不涣,利用栖善堂主,驱虎吞狼,心性比起四年前,早就是天差地别,他忘了他做菜的本分,忘了他守弱攻强的本分。

“秃瓢...我错了!”虞小楼带着哭腔喊出了这句话,屠佛的脸藏在卷烟散发的烟圈后面,他看不清屠佛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他抄起菜刀,在案板上发出一阵子动静来,这是涂宴楼的最后一道菜,他得做好了,他四年来没做好过一道菜,此时还来得及,虞小楼心里这么想着,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就好像是四年前屠佛扇他的那一巴掌,只是刚刚离开了他的面颊似的。

屋外是火海,热浪翻滚着不断的将热气打进厨房里,虞小楼满头大汗,却从未觉得心里如此平静过,他的眼前好似只剩下了一样样的食材,和锅里油开了的动静,他动起手来,动作是再熟练不过。

虞小楼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脸上还挂着泪滴,忘记了屋外是熊熊的大火,忘记了自己,他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做完了这道菜,颠勺,装盘,点缀修饰好似一气呵成,虞小楼端起盘子,缓过神来,递到了屠佛的面前,屠佛掐了烟头,探出脑袋看了看,虞小楼做出了一道拼盘的菜,这却是不多见的,而且这道菜就连屠佛也不会,他从未教过虞小楼。

他拿起筷子,先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微微皱眉,觉着味道一般,举起杯子要喝口凉水,去了嘴里的余味,才好尝拼盘的另一块,却被虞小楼拦下,屠佛好似明白了些,又夹起一筷子,味道只是略微好了一些,却仍没有让他觉得满意,这一整盘的四份拼盘,待屠佛尝到了最后一块,他的面色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这菜有意思,我没教过你。”

“这菜叫人间百味。”虞小楼端着盘子,双手微微颤抖,脸上留下了两行的泪痕,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呜咽。

“人间百味?”

“尝尽人间百种味,方知衷肠与狼子。”

虞小楼说罢,手中盘子一落,摔了个粉碎,自己扑通一下,双膝落地跪在了屠佛的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变得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咬着牙,强忍着怎么也忍不住的眼泪,重重的把额头磕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师父!!!徒儿有罪!毁了自己,毁了涂宴楼,还毁了你!”虞小楼声嘶力竭的吼着,不停的磕着头。

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虞小楼的额前流出徐徐鲜血来,他不觉得疼,可他后悔,他不该和栖善堂主做什么谈判,不该动杀了金不涣的念头,他害怕,因为他就要回到以前,回到那种无家可归的日子。

屠佛没吭声,周浔却一下撞开了厨房的门,满脸的灰烬,满头大汗,脚底下还沾着火苗,被烟迷的睁不开眼,待他揉开了眼睛看着了虞小楼和屠佛,心急如焚的叫唤起来。

“大老爷,少掌柜,咱们快跑吧,来不及了!前厅的房梁都塌了!”

周浔说罢上前拉起虞小楼,拔腿就跑,虞小楼跑了几步,意识到屠佛似乎动也未动,他放缓了脚步,扭头看向了屠佛。

屠佛端坐在灶台边上,神情淡然,用着一双筷子不断从地上夹起那被虞小楼打碎的盘子里的菜肴,每吃一口他的脸色便更喜悦一分,虞小楼站在原地,身后是滔天的火海,他看着不远处,还坐在厨房里的屠佛,看着他的那光秃秃的大脑袋,总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害怕,虞小楼流着泪笑了起来。

周浔拉也拉不动虞小楼,也看了看屠佛,心想着完了,这俩都疯了不成,可是虞小楼望着屠佛,屠佛也望着虞小楼,师徒二人相视一笑。那虞小楼眼中的屠佛,好似是一尊大佛似的,自在逍遥,早就参透了人生。

“虞小楼!”屠佛轻唤一声,虞小楼点点头。

“涂宴楼哪里被毁了,不就在你手中吗?”虞小楼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恍然大悟。

“少掌柜,快走吧!大老爷疯了!”周浔一个劲儿的拉着虞小楼,虞小楼却怎么也不动,仍旧望着屠佛。

“秃瓢...”虞小楼话刚出口,屠佛便打断了他。

“我和你师爷都会好好看着你的。”

此话一出,虞小楼便知道了,屠佛是绝不会走的,他一生起于涂宴楼,必要终于涂宴楼,一整个因果轮回,屠佛此刻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佛。

虞小楼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面对着无边的火海,他抓住了周浔,然后扭头看向他,周浔被火海吓的有些发懵,虞小楼拍了拍他的肩膀,纵身一跃,从火海里划出一道通路来,一招扶摇步法让周浔瞠目结舌。

涂宴楼消失在了火海中,那整齐的口号还响彻在整条街上,虞小楼和周浔逃出去隔着街,藏在暗处看着化作灰烬的涂宴楼,再也没了南京城的虞少掌柜,再也没了其乐融融的除夕盛宴。

虞小楼也看不见前路何方,但他在离开南京城前,却还要去见一个人,若不见着她,虞小楼怎么能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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