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还能顶住脚踩呢。”烟头对史东这种变了调的吹捧表示很不感冒，他摇了摇头呛了回去：“但你拿铁锤试试，只能挨打不能跑的乌龟壳再硬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敲烂。”
史东听到这里，并没有选择去搭烟头的茬，而是对他摇了摇头伸手把酒杯拿起来搁到了一旁，然后他前倾身体半趴在了沙发扶手上，凑得离烟头很近之后，才开口对他说道：“嘿，烟头。”
“既然你已经选择要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那么有些话我得和你说清楚。”史东眼睛向着侧面瞟了一下，示意烟头看被他压在胳膊肘下的右手，此时那只手正攥成拳头，拇指朝上。
给了烟头这样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之后，史东改变了语气，那低沉下来的声音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就像是我们之前所说的，你这种人是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的。”史东侧过头看了眼那颗正在暴风肆虐下的星球海面，这个动作也同时让烟头看到了他深埋在耳孔里的一个小小的耳机漏出来的部分。
凝视了那暴风几秒后，史东转回头来继续对烟头说道：“这个世界比起你曾经生活过的帝国，我不知道该说它是变得更加糟糕了，还是变的更好了，所以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满。”
“因为那是你的事，所以你得自己处理好，别让你的愤世嫉俗干扰到你正常的判断。”
“你说对吗？”史东盯着烟头的眼睛强调道：“毕竟你已经选边站了不是吗？”
一次说了太多的话让他有些口干，坐起来拿起搁在身边的酒杯喝了一口，结果没想到刚才烟头洒在里面的盐粒还有残留，这一口下去产生的咸味让史东忍不住皱了皱眉，把酒杯重新搁回了身边。
他欠身拿起一旁的垃圾桶，把喝到嘴里的香槟吐到了里面，想了想又干脆把酒杯拿过来摇了摇倒干净，边给自己重新倒酒边无奈得摇着头。
可他倒好酒之后，刚喝下去便忍不住皱着眉头又把那垃圾桶拽了过来，呸得一口把嘴里得香槟吐了进去。
还没等史东开口抱怨，烟头就像变魔术一样，把一个快要倒空了得盐罐子搁在了两人中间得方桌上。
“永远别相信你的眼睛。”慢条斯理得给那个罐子拧上盖，烟头指了指自己得双眼，对史东一语双关得说道。
史东看了眼摆在桌子上得盐罐，又回头看向两人之前吃过饭的桌子，上面两瓶盐罐还摆着好好的，最后他把视线落到了烟头面前的香槟杯上。
“我从餐车拿的。”烟头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高脚杯，凑过去把其中的金黄色液体分了一些到史东的杯子里，与他碰了一下杯，在清脆的叮当声中，烟头坐回了位置喝了一口香槟，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喝了一口烟头分享过来的香槟，史东皱着眉头把那苦咸苦咸得液体咽了下去，咋了咋舌头对烟头抱怨道：“听着伙计，你不知道你毁了什么。”
“怎么？扣我工资么？”烟头指了指桌子上的数据板。
烟头收回手臂，转过头看着史东的眼睛，想从那带着笑意的双眼中读出什么来，可他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无谓的行为，因为对方同样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是用冷漠，史东则是用那没有任何意义的笑颜。
“其实，并没有什么两个选择不是吗？”他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外面那颗星球：“我刚把我们今天的对话过了一遍，我从里面听到了足够的暗示。”
烟头微微转动眼球，看着窗户上史东的倒影：“我这种人是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纵然烟头谨慎的避过了两人在那断电的轨道电梯里谈到的话题，史东还是从这字里行间中听出了对方隐藏的很深的善意。
“是的。”带着对这种古怪善意的报答心理，史东点了点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送给我们的东西太过珍贵了，如果非要给它定一个价位的话，那么它的价值早已超越了我们的友情。”
“很多很多倍。”史东说道这里，想起自己对烟头所做的事，苦笑一声自嘲道：“虽然我真不觉得，我们之间有那么好的友情。”
“是‘她’不是‘它’。”烟头用手指敲了几下面前的桌子，吸引了史东的注意力后，才一脸严肃得告诫道：“奉劝一句，不管是你还是你身后得什么组织，都不要把她当成是某种单纯得程序制造出来得东西。”
“虽然当年帝国设立得安全规范，让安琪儿没办法脱离那块该死得数据盘，可她依旧是一个有着完整人格与自我认知系统得生命。”
“所以你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控制是永远没办法得到她真正的配合的。”
听到烟头的告诫，史东谨慎得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烟头身后装置在墙壁与房顶夹角那里的一个摄像头，之后才把视线转回来对烟头抱怨道：“生命？没想到冷硬的帝国还会把AI当作真正的生命？”
烟头并没有回应史东的抱怨，而是用一种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之后，重新把头转回到窗户上，搁着这层厚重的通电玻璃，盯着下方星球上还在肆虐的台风眼。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试探有点过了，史东苦笑一声解释道：“联邦的成立让很多有关帝国的东西变成了传说，我只是听说过帝国当年把AI当成了真正的生命来对待。”
“我以为这只是个其中一个荒谬的传说。”
烟头并没有向史东详细解释那些做为帝国基石的法典的心情，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星球，沉默了几分钟后转头看向史东，脸上适时地出现了代表好奇的表情：“现在人们都那么喜欢生活在飓风里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星球主题乐园的一部分。”史东打开自己的数据板，投影出一份海报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烟头看着那份投影在两人中间的海报，里面是一份由星球政府发布的叫做：‘飓风主题周’的活动，下面的简略介绍里，提到了星球会在为期一周的时间内，被超过12级的飓风所笼罩，到时候游客会在安全的范围内，体验当年开拓者们曾经对抗飓风建设星球的日子。
“现在的人还真是闲。”随意抱怨了一句，烟头的视线回到了那巨大的台风眼上，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通过风暴云的细微变化推测出地面所遭遇的飓风强度。
想想这能把一根普通木根加速到直接穿透钢铁墙壁的风速，烟头就更加无法理解现在人的心情了。
察觉到了烟头脸上表情变得不悦起来，史东反而是纳闷了：“烟头先生，我以为你是故意挑选了这颗星球来与我见面的。”
烟头哪能告诉史东，这颗星球是J帮他选的，所以他只能是点了点头随口敷衍道：“我只是选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罢了。”
“嘿，这里可真的不是那么安静的。”史东笑着抱怨了一声：“我以为你考虑到了飓风问题。”他耸了耸肩：“虽然有着完善的防护，但飓风总能摧毁大部分东西不是？”
对于史东的这句话，烟头选择指了指那星球外部的天气控制卫星阵列：“我只是没想到，现在的人们竟然喜欢灾难。”
“是可控的。”史东轻声纠正了烟头的语病：“帝国还在的时候，你们没有遭遇到飓风吗？”
史东这句话勾起了烟头相当糟糕的回忆，他还记得自己撑起异能护罩庇佑着自己的队员，在毁天灭地的飓风中艰难向着目标前行的场景。
“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很快微微摇头，把这糟糕的记忆暂时甩出了脑海。
也不知道史东是不是故意的，他并没有发现烟头语气中藏着的不悦，而是继续把这个被烟头带起来，或者该说是被他一连串暗示勾起来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在这个为期一周的主题周里，是有很多独特活动的，比如躲在安全的避难所里，感受飓风从身边几乎零距离吹过，身边所有东西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整个避难所都会被连根拔起的恐惧的。”
“也有站在古地球的风帆战舰上，体验当年人类先民们，与飓风对抗时的无助的。”
“更有一些由主办方安排的特殊活动。”史东说道这里，轻轻敲了一下身边的桌子，提醒烟头真正的戏肉要来了：“比如一艘在宇宙中就受到了海盗袭击，不得已迫降到星球大气层中，却正好被卷进了飓风中的探索船。”
“里面的乘客正在瑟瑟发抖，他们面对着破损的舷窗，感受着船身的震动，担心自己下一刻会不会就与撑不下去解体的探索船一起被卷进飓风中央，变成一堆只能通过DNA检测确定身份的碎肉。”
“而恰恰就是在这时，船员中一个，或者该说是几个人站了出来，他们撕掉了隐藏身份的斗篷，手握手站在一起。通过谐振的异能增幅器让彼此连接成了一个整体，用闪烁着光芒的异能加强了整艘船的强度，庇佑了每一个不想死去的人。”
“你想说什么？”
史东微笑着与烟头对视着：“合同。”
他轻轻敲打着桌面，单调的敲击音构成的那个熟悉的旋律，再次出现在了两人中间。
史东面前的终端闪烁着，投影出一个三维屏幕，那上面一个披着散碎的斗篷，看着风尘仆仆的少女正站在舞台上歌唱着这个旋律。
她身上散碎的斗篷下面，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独属于幽灵装甲的圆盘型发生器上正闪烁着电火花，开始翻毛的装具袋上，插着还残留着划痕的弹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