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惊得连毛都炸开了：“什么？那日你不是说还在救治吗？”

他一副天真无邪的眼神，认真地回答道：“是啊！那天还在救治嘛！第二天才送到冯相府里的。”

我真想一个巴掌呼死他，一时气得竟不知道还说什么做什么了。虽说我们算是单独出来，但坐在桌子周围一圈的气势内敛深沉的食客难道是坐在那里吃素的吗？

我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点把柄，竟然就这样拱手让人了，恨得我牙痒痒，“这可是你当日先应了我的。”

见我咬牙切齿地望向他，离白鹫倒像是见了什么有趣的光景一般，笑得格外欢畅：“是啊！如今用我这个更大的礼物来换可好？”

我几乎咆哮：“不好！”

“娘子不必动怒，虽然人送回去了，但并不不代表就不能对付她了。”

我听他话中有戏，急急凑耳过去。

“丰国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无中生有呢？”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韵昭仪不日前诞下一双龙凤胎，娘子可要抽空去探视一下？”

我冷笑一下，果然是我身边做事的人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不知他还安插了多少眼线在宫里呢？既然他已经如此说了，想必会有所安排。

只是……这个人的人品实在是信不过啊！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看出我心里觉得他不靠谱，眼中含笑对我抛了一个媚眼，“我若做到了，娘子也要信守承诺啊！”又压低声音沉沉威胁，“否则，我就是到天涯海角也比把你抓回来。”

我一个寒战，“做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语调却是波澜不惊：“挫骨扬灰。”

。。。。。。背后细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我只得讪笑道：“怎么会呢？”

顾羽舟的一对龙凤胎我是才见过的，不过是出生几日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竟然不似以前所见的老十那样，可见当时确实是那个孩子有着先天不足了。不仅凌帝太后欢喜，不少在太后面前说的上话的为命妇也纷纷向顾羽舟讨个彩头，弄些孩子用过的小器物回去，给自家子孙压福。那么作为回礼，自然也不能单薄了去，眼瞅着竟比当时熔妃生下老十时候风头更盛。想必熔妃也在心里暗暗记恨，不过甸着个六月大的肚子，想必心里更是有所指望，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走到内室，顾羽舟还直直地坐在床上，身上裹着整批的白色缎子，说是让祟血快些流出。见我来了，她也不方便下床，只得在床上笑语：“笙阳帝姬，可算是来了。我这些日子又下不得床，只憋在这床上，连个解闷儿的人都没有呢！”

我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拍一拍她的手：“我这几日也是忙得很，竟没抽出时间来看看你们母子。”

她掩口笑道：“知道你忙，天天被提溜着出宫逛大街、见识风土人情，能不忙吗？”

我无奈地皱一皱眉头：“那个离白鹫也不知抽什么风，来了丰国也有两年多了，倒是比我还熟络到不行，可需要我去做什么向导不成？”

“瞧瞧，前几日还是一口一个三皇子的，现在就直呼其名了。”

我微微一笑，对她的这段话不置可否，旁人还只当我是在害羞，便也岔过去不谈。一边的两个奶娘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双胞胎来了，还裹在红缎被里的两个小小身子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我逗弄着他们，他们却依然毫无知觉的酣睡着，连嘴角都流下了一些可疑的液体。我轻轻地把他们放在顾羽舟身边的床上，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旁边的人早已识趣的自动退下。

顾羽舟询问的眼神看向我，以她的才智怎可能不知道我是有事儿来？

我缓缓叹出口气:“现在的你，子女双全、恩宠有加，以后必定前途无量，还需要做当初的念想吗？”

她一下子严正了脸色：“帝姬的意思是……能帮我妹妹报仇了？”

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的看着她。她毫不犹豫：“我的初衷从当时到现在就没有改变过，只要能够报了这个仇，什么富贵前途，我都可以不甚在乎。”

我面无表情说道：“什么都不在乎吗？也包括这两个孩子？”

顾羽舟一愣，轻轻拍着孩子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感觉，这两个小家伙少了母亲的抚慰竟一下子都醒了过来，不住的哭闹，顾羽舟只得抱抱这个抱抱那个柔声哄着。奶娘在外听到绿芸的吩咐也快步走进内室，讪笑道：“许是两个小主子肚子饿了，奴婢带他们下去。”

顾羽舟按捺住自己，不在脸上表露出来，直到所有人走尽，方才问我：“帝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正视着她，“如果代价就是这两个孩子，你还愿意那样去报仇吗？”

顾羽舟脸色苍白，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抓握住自己的衣襟，额角的汗水也噌噌落下。过了许久，方才涩着嗓子问我：“如果舍了这两个孩子，果真能让熔妃万劫不复吗？”

我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脸上才又恢复微微笑意：“你觉得自己的气运如何呢？”她依然沉默不语，可我看出她眉宇间的松动。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说道：“我原先只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今天我才敢说，你越来越适合这宫里的生活了。只要熔妃失势，以你的受宠和心智，便是后位——”

抬眼看她的表情，虽然还算淡然，但神色还是忽闪了一下，我加深了笑影，“便是后位，你也不是不能肖想的。”

“当然，我必会在其中斡旋，非到必要不会让两个孩子白白……或者说，至少要保住十一殿下。”说完转身走出房间，留下顾羽舟一个人在房间内思忖着。

几年的宫廷生活始终是会改造人的，顾羽舟是否还像以前那样为了妹妹的仇连自己性命也可以罔顾，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口口声声的报仇，除掉熔妃，是执念的惯性，还是满足自己日益升腾野心的借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蜕变了这么多。以前的我也不能想象出这样冷酷的话会由我说出，或许是在久了高位，就越来越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我觉察出，却也无力挣扎。

更何况现在的她，能被后位所牵动，对我来说并没有坏处，她已经真的成为一杆利枪。只要我们的利益不发生冲突，我便能好好使她。但是也只限于现在这次了，因为一个连子女都愿意牺牲的女子，怎会是池中之物？我们以前的那些并肩的情分大概也只限于此了吧！

我呼出一口气，松动一下脖子，也好，这丰国宫廷又能与我有和相关了呢？回头再望一眼，付之一笑，转身大步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