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玄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在犹如琥珀般纯净的水面上，停着一叶叶小舟，小舟上挂着鲜红通亮的红色灯笼，将上面羞涩年轻男女脸蛋照得通红。

王通玄在其之中，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小船，这船没有一丝亮光从中透出，在幽深的河面上显得那般诡异，要不是王大人站的高看的远，还真瞧不见这小舟。

小船船头立着两道身影，一位是身穿破布麻衣的少年，另一位则是身穿青色碎花裙的女子。

看着那少年，王通玄一怔，脱口喊了一声：

“叶浅”?

随即便面露疑惑，叶浅本是赵府的工人，今日又是七夕节，府中肯定热闹非凡，叶浅作为工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这河面吹凉风?

那少年抬头瞧了王通玄一眼，打了声招呼，笑道：

“王大人，好兴致”。

王通玄隔着河面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浅，你怎么会在这?赵府那边不用做事吗”?

只有老天知道，王大人真的是处于好奇才问了这么一句。

但落在叶浅耳中，却格外刺耳，他静静的站在那，淡淡开口，身上的破烂衣衫随风而动，露出种种凄凉之色。

“王大人也觉得我叶浅天生的穷苦命?生来就该落人一等”?

王通玄连忙摆手，说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据我所知，赵老爷可不是什么善茬，出了名的爱剥削劳动力，你今日旷工，他要是不开心，你这份差事恐怕就没了”。

叶浅站在船头，悠悠地说了一句。

“我已经辞去了那份工作，就不劳王大人多费心思了”。

少年眼光从近到远，将整座小镇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滞在王通玄的脸庞上，静静地说道：

“我父母死的早，家中落寞，我和哥哥只能报团取暖，相依为命，不知有多少寒冬腊月险些没抗过去，不知大人体会过吗？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年少时候，不懂事，曾经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但每次都被大人逮到……”。

说道这时，少年哑然失笑，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如今哥哥丧命，这小镇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赵府的差事我已经辞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将会离开这里，寻处好山好水，若是有机遇的话，说不定还能像大人这番，觅个一官半职，也算光宗耀祖了，本来想像大人告别的，但是一想，还是算了，没那个必要了”。

王通玄听着少年宛如倒苦水的言语，突然笑了，他问道：

“不追查你哥哥的死因了”?

少年叹气一声，眼角抹出几滴眼泪，语气微微哽咽。

“就算追查到了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在为死人劳费心神呢?我劝大人也不要继续追究了，纪大人的例子摆在那，就算查到了结果，对大人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王通玄摇了摇头，满脸冷笑，盯着少年那副与往常完全不同的态度，说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凡事都是有法度的，坏人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少年摇头，哑然失笑，他略有怜惜的看了看王通玄。

“大人还真是活在温室中，未曾见识过这世界的黑暗，不说其他的，就说青禾镇，大人又知道多少隐秘”?

“不知道是吗”?少年追问。

王通玄脸色淡然，静静等待着下文。

少年继续开口：

“赵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那女人不从被当场打死的事，大人可知道?翠花楼孙胜天拆散了不知多少家庭，不知有多少女人沦为他赚钱工具，她们是自愿的吗”?

王通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些事，他的确不知道。

“王大人与纪大人都一样，是个好官，受人们尊敬是自然的，这些黑暗之中的事，自然不会呈现在大人眼前”。

“我说这些，只想让大人明白一个道理，”少年撇了一眼，继续说道。

“人要有自知之明，有多大力干多大事，就如我今日所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是我小瞧大人，那孙胜天一只手，就能将你身后十位衙役抹杀干净”。

“懂我意思吗”?少年似乎怕王通玄不明白，就又补了一句。

王通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问了一句。

“那杀害我养父的人也是我惹不起的”?

少年点头。

王通玄笑意更深。

二个同龄人隔着河面遥遥对视，笑而不语，这个时候，天色猛的变幻起来，变得灰蒙蒙的，不一会便有雨点落下，雨连成线，宛如在二人面前架起了一条通天水幕。

猪肉佬看着王大人还在与叶浅对视，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

“大人，进船舱吧，雨下大了”。

王通玄没有理会石无成，而是朝叶浅笑道：

“叶浅，明日什么时候离开”?

那少年淡淡说道：“明日晌午”。

“好”。王通玄拍了拍手，大声笑道：“明日晌午我给你送行”！

那少年眼色有丝纠结，伸手抓住宛如丝线贯穿天地间的雨水，手掌一张，豆大的雨珠落在其手中，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听一声“嗡”的沉闷声。

满掌雨水顿时化成水雾消散在空中。

王通玄瞳孔猛的一瞪，满脸的不敢置信。

少年瞧见王通玄这幅神色，笑了，他双手背负，身上没了那股穷苦少年独特的焉气，胸中有了那抹成竹。

“其实我二人也算从小玩到大的，没必要非要翻脸，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帮到大人呢”。

见王通玄愣在原地，少年回身朝身旁的女子低头说了一句，便驾驭着小船离开了河面。

在小船经过玉船跟前，王通玄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叶浅身旁的女子，说道：

“你是前日在翠花楼卖花给我的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甜甜笑着，点头答道：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叫伊人”。

二人离开后，王通玄转身钻进船舱，正襟危坐，抬起眼眸，望着河面出神。

石无成杵在一旁，尴尬的搓了搓手，今日的王大人有些反常，以他的才智听不出二人话外之音，只能感觉到。

叶浅得罪了大人！

……

那一晚，王通玄想了很多，也吩咐石无成去通知了不少人。

或许明日，事情就要水落石出，又或者是他王通玄丧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