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瓦底

清晨，寺庙里那低迴的钟声，穿透晨雾，送来密支那新的一天，也送来伊洛瓦底江的缕缕清风和如画一般的风景。

街道上，一队队斜披袈裟的和尚走出寺庙，抱钵沿街化缘，程序井然。

玉素的妈妈，和一些市民，拿着食物在门前静静地等候。施舍，成为敬佛的密支那早晨的一道风景。

江边。云满和玉素凭栏而立，看着风物，静享安宁。

眼前。这条伊洛瓦底江，像一个优雅的舞者，舞尽世间风流，舞成一根飘逸若风的缎带，缠绕着这座异域城邦，留恋着这一方安静而多情的水土。

远处，是一个内陆港口。那是多少年前，人们远行和赶摆而留下的古渡，那曾经辉煌一时的王国，已经消逝在岁月的尘烟里，少了一些流光。

河水悠悠，遐想翩翩。

追思怀古，念天地之悠悠，云满很难探寻前人无法留住的沉重的步履。多么希望，时光倒流，江水能够驻足，让他聆听到她的心事和秘密；多么希望，自己能解读她的舞曲、端详她那清丽脱俗的姿容，倾吐自己对她那一生的追寻、和爱。

“玉素，我总是担心，哪天你会飞到一个梦幻的国度，不再属于我……因为，你太完美，好像不属于这个芸芸的凡间。”

在玉素面前，云满总是诚挚的，真诚得像一个孩子。

“我也好像有这种担忧呢。在我的成人礼上，你穿着一套迷彩服，但是，它掩盖不了你的光华。那天，你送我一条翡翠项链，我天天戴着它。从此，就套牢了我的心……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

玉素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里，脸上泛出少女脸上那种甜蜜而悠远的光晕。

玉素一身素色，打扮得像一个花仙子。她今天带着花环，绿叶和黄花相间，这是云满刚刚亲手编织的。

“谢谢你，玉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等待，你是我的天使，我会把你当做最最珍贵的珍宝，去呵护，去爱戴。”他倾吐着自己内心的情愫，他深深爱着这个娴静而圣洁的天使，热情而机敏的小鹿。

“我希望，你能够停下你的脚步，一直真实地守在我的身边，像汪星人，嘻嘻，好吗？”

“汪，汪，我、会！”云满肯定，哪怕，天涯海角……

“汪星人，你从哪里来滴？”玉素捏着他的鼻子。

张云满，何尝又不是一个舞者呢？他舞尽世间沧桑，主宰自己命运，带着自己的梦想，可以说是狂想，他舞出了人生的瑰丽和希望。

在人们眼里，他很努力，很成功。

他在腾冲，有一间规模很大的玉雕文化公司。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投笔从戎，源于他与师傅的缘。

他的父母都是湖南衡阳人。

七十年代，为了响应支边的号召，他们举家迁徙，来到遥远的云南，在一个农垦农场安家落户。

云满，是他们的最小一个儿子，生在彩云之南，所以，取名叫云满。

他自小好动，天资聪慧，没有在衡阳叫祁东的那个地方出生的哥哥姐姐那样儒雅和细腻，而是在粗放中透着刚毅、睿智中透着果敢。

也许，这就是玉的禀赋吧。云满，自小思维缜密，目光远大。

“我觉得，云满这名字，蛮好听。”玉素模仿他的语气。

他毕业以后，就在云南入伍。父母辗转的生命轨迹，让他深谙，智慧的头脑、强健的体魄和适当的机遇，就是世间的生存法则。他在边防部队，当的是特种兵。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和锤打，锻造出他强健的躯体，让玉素迷醉的肌体——也让他身手不凡，使他熟悉和掌握了在各种环境和挑战下的生存之道，当然包括丛林。

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唯一一次。

玉素用手臂绕着他的脖颈，他搂着玉素的香肩，他们忘情地深吻着。

……这何尝不是浑然天成的醉人舞步。可以说，宝玉是他的生命，而玉素，是他的思想他的魂。这种美丽，存在于他的躯体他的生命轨迹。他千里追寻，只为更深地读懂她，拥有她。

他们相依在江边。身边有凤尾竹，有花，有堤，有沙滩。如梦的密支那，如梦如幻的玉素，倒映在水里，在他的心底，碧波荡漾。如诗，如画，既虚幻，又真实，流淌在他的血脉。

“云满，再说说你的故事吧？我还想听。”玉素轻声道。

他和师傅的相遇，很有玄机。

那是8年前，他刚刚在部队退伍，独自在远近闻名的虎跳峡游玩。

拍了一些照片，他正准备离去，“哎哟，哎哟”……忽然，在旁边的丛林，他听到那里传出一阵一阵按捺不住的呻吟。他循声而去，看到一个人，倒在一株大树下，呻吟就是他发出的。

“你怎么了？”云满没有犹豫，走近他，保持着一米五的安全距离。

那人没有回应他，只是用目光斜看着他。

云满也打量着他。摄入，推理，信息综合处理。他想，尽快地作出判断。

那人，四十有余，缅甸装束，很邋遢，很疲惫，腿上流着一大块鲜血。看起来，他不像经常在这里出现的马帮和毒贩，因为他神色很好，身上也没有任何相应的装备。

“我带你出去。”他扶起那人。其实，凭他的体力和个子，完全可以把那人扛在肩上，但那是不妥的。

“等等，孩子……带上那些石头。”那人忍着剧烈的伤痛，说话了，一口普通话。

他指着不远处。

云满顺着他的手势，走过去。

落叶下，掩埋着一个布挎包。挎包里，有几个石头一样的硬物。

“是这个吗？”就为了这几块石头，身受重伤，这是几块生命石头啊？

“是的。”那人已经非常虚弱。

后来才知道，追他的，不是中国人，而是山兵。

后来才知道，他叫武生平，是个跑单帮的“赌石客”。

后来，他成为云满的师傅。

武生平，是陕西人，一直独身。是他，带着云满进入玉石行。养伤的同时，他告诉云满很多关于玉石的知识，还有他的故事。

那时候，云满知道了，这种很特殊的、做翡翠这种“石头”生意，行内不称为做生意，而被称为“赌石”。

行内流行着一句：“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可见，“赌石”，是中国第一赌。因为，无论从精神还是财力来说，投入巨大，所以风险更大。它最能反映出中国人的赌性，其过程可谓惊心动魄、险象环生；还有，翡翠毕竟是一种矿石，它藏在一种岩层里，和一些金属矿石不同的是，它无法从外部分析，并不形成有规律的矿床，而是包在一些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岩石里。

他知道，赌石客的成就与衰败，取决于个人的眼光和魄力。

这是一种潜在的能力和感应。

一种机缘，一种禀赋，加上师傅的言传身教，让云满渐渐成长起来，发展起来。

云满之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