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不回去，张天一的身板倒无所谓，毕竟年轻，可是高霞却有点支撑不住了，她虽然是女人，只管躺在那或趴在那或站在那或躬身在那或坐在那就行，可是她年令大了，这肾气本身就半亏，哪经得起这样虚耗。

一听张天一说要回去，高霞举双手赞成，张天一看着她那兴奋的劲头，就吓唬她道：“回家我也天天让你做新娘。”

高霞强撑着说：“随便。”

看着小两口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爸爸躺在床上笑个没完，妈妈手中拿着道德经也笑个没完，张天一不知他们在笑什么，也不好意思问。

爸爸虽然笑着，但脸却明显的比以前更黄了，气也比以前虚了，说上一句话就得喘半天，瞅上去活着很费劲，张天一站在他跟前就在那想，想当初这个省委书记叱咤风云的时候可曾想到现在？那所有曾风光无限的人可曾想到临秋末尾时自己会是什么样？他游然而生在身体好时要好好享受生命的冲动，也对眼前的老人更加的同情和关心。

妈妈现在大半时间都陪在爸爸床榻旁边，虽然雇了保姆，但她谁也信不着，她捧着本道德经跟老伴讲要好好活着，多活一段时间，如果死了，他到时会去哪里，她是预测不到的，到那时阴魂茫茫，上哪找去，所以老子才说人最重要的是生命，其它都是浮云。

每到这时，老头就要流泪，说他还没活够，刚体味到幸福。张天一问他当官时不幸福吗？他说当官时尽想着咋当官了，咋让人服自己了，咋出政绩了，觉都睡不好，见谁都生气，见谁都不对，现在静下来后，才知道过去的生活是乌七八糟的生活，无是生非的生活，人家都活得好好的，自己去一掺和反而把人家整烦了，可是烦了还不敢说，只在心里骂，现在好了，谁还能骂他呢？天一过去可能也骂他，骂他太势力眼，骂他太缺德，可是他估计现在他不会骂了，因为他现在变好了。

张天一含泪说是，老伴含泪说是，高霞也含泪说是。

公司与国外联手开发手机后，业务更忙了，事更多了，张嫣红在他们旅游结婚时就给他打电话请示人手不够咋办？张天一问只是人手不够吗？她说人一旦有了精神干什么都好干，但精力是有限的，现在一个人都当两人使，连马虹都不只是干勤杂了，还给她打下手，搞起文件收发和处理了。她还小声对张天一说乐呵乐呵就行了，小心点身体，张天一说你和外国小伙子也注意点，别把床给弄坍了。

张天一回公司见到了张嫣红第一句话就问：“人还缺多少？”

张嫣红说：“也不多，六七人足矣。”

张天一说：“我老乡行不？”

张嫣红指一指旁边的马虹，直摇头，说：“你以为是种地呢？”

马虹在旁边不干了，道：“种点咋了，不种地你吃啥啊？还搞高科技呢！”

张嫣红忙接过话茬说：“你看，她都懂高科技了。”说完掩嘴而笑。

马虹羞恼地手插在小腰上，道：“别小瞧人，让你去种地你还不如我呢。”

张天一忙说：“要搞高科技，我也不行，我也是种地种得好，最兴旺时家家都请我给他们种地。”说完笑起来。

张嫣红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快点招人吧！”

张天一说：“我招不上人，要招我就招我老乡，能不能行不是我的事，你管培训。”

张嫣红坐在办公桌上头不抬眼不睁地弄材料，挥挥手说：“随你便，快去招人吧。”

张天一立马向他的发源地维也纳房地产公司进发，车轮飞旋起阵阵尘土，红花绿树从眼前飞驰而过，清朗的天空白云朵朵，车载音乐播放器播着他最爱听的音乐。

好象时间并不长，但维也纳却不似过去的兴盛了，想当年马经理在时，他当助理时那多排场啊！人也多，车也多，啥都多，现在人也不多，车也不多，在门口鸣了半天笛，收发室里才出来个老大爷，张天一戴着墨镜，见老头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说：“收发室人换了，李春桃在吗？”

老头凑近前来打量张天一，他也没认出他来，道：“你把墨镜摘下来，我得看清你是谁，到这做什么事，找李春桃做啥？”

张天一忙把墨镜摘下，这下看清了，这不是春桃她爹吗？

他立即握住老头的手，与他拥抱，亲切地问：“您老人家不在家享福，咋上这来了？”

老头擦了擦眼睛，皱了下眉，道：“你是张天一吗？我瞅着咋这么象啊！”

张天一大声道：“我是张天一啊！你老就是春桃爸吧，我早都看出来了。”

老头喜极而泣，当场就抽噎起来，道：“你这说走就走了，说把我们爷俩撂这就撂这了，春桃现在日子不好过啊！”老头叹了口气。

张天一道：“我这就是来接你们的，有话等会我再跟你说，春桃在哪呢？”

老头指了指原来马经理待的那屋，说：“在那呢。”

此时太阳高悬在空中，正是正午时分，天气异常闷热，张天一随手把外衣脱下，放入车里，径直就向春桃办公室而来。

敲了三下，春桃在里边应声道：“请进。”声音依然清脆，带着南方的口音。

张天一手里拎着墨镜，穿一身银灰色T恤，梳着三七分头，精神饱满地进得屋来，见大沙发依旧，大老板桌也依旧，屋内陈设没多大变化，只是背后的杜月笙相变成了山水画，春桃穿一身非常时髦的藕荷色桑蚕丝短袖衫，留一头长发披肩，眼睛画过了眼影，香水味刺鼻，没有了过去的青涩，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春桃见是张天一，忙从老板桌后走出来，与张天一轻轻浅浅地握手，眼眸中还是那样热情，那种旧相识的味道扑面而来，令老天一为之感动。

两人在沙发上并排坐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番，春桃俏皮地说：“只知快活了，忘了我这个老相好了吧？”

这种话过去春桃何曾说过呢？张天一在心里回忆着，没有。

他勉强应道：“一听说你要迷糊了，我就受不了了，赶紧杀回来，你看你的话多有威力。”

春桃撇了一下嘴，道：“把我的靠山都给整完了，你就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得劲？”

“你不说摆脱还摆不掉吗？我帮你摆脱了，怎么会不得劲呢？”张天一打趣地说。

“唉！刚开始真是没感觉，巴不得他走，现在这一走，还有点受不了了。”春桃眨着眼睛，象要哭了似的。

正说话间，一个高个子，年令大约三十岁上下，脸上有疤的男子进来了，他斜着眼盯了一下张天一，没好气地说：“大中午的，不吃饭啊？”

春桃忙陪笑道：“等会吃。”

又对张天一道：“这是我们村的，原来总在我这收破烂货，现在在我这帮我打杂。”

张天一又看了看这个男子，他咋瞅他咋不象好人，这人眼白比眼黑多，脖子出奇地长，看人总是斜着眼看，象弱智似的，又象个地痞无赖。

这个男子见张天一瞅他，就问：“你瞅我干啥？”

把张天一给问住了，对啊，瞅他干啥？

张天一指着这个人对春桃说：“你真的有眼光。”

春桃向那个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这人磨磨蹭蹭嘟嘟囔囔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唉！没男人了，临时抓住凑上来的，现在上哪弄好人去，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不知道，自从马市长不行了，换市长后，就没人管咱们了，二三个月了，啥也没干，干待。”春桃无奈地摇摇头。

张天一现在确实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想了想，说：“维也纳过去可是市里重点扶持企业，是创税大户啊，如今说不支持就不支持了？”

春桃看了一眼张天一，脸一红，嘴张了张，但没出声，张天一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又张了张嘴，似乎很难说，不好意思说，但终于说：“新上来这个市长姓刘，刚上任就来维也纳了，嘻皮笑脸问我是不是认识原马市长，并说马市长走了，他来了，维也纳好是好，如果他不支持，就不会好，当时他是微服私访，天都大黑了，就坐在你这张沙发上，我就坐在他身边，他上来就把我抱住了，长得就象猪似的，又是肿眼泡，年令五十好几，满嘴的镶金牙，那把我恶心的，立马就吐起来了，看我吐了，他立即嫌恶地站起来，说我不尊重他，说不尊重他后果很严重，结果你看，就是这结果。”

张天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上下打量了一下春桃，又用手握了握她的胳膊，叹息道：“春桃，也许不是他们的错，是你太迷人了，你看你又是香水又是眼影的，哪个男人见了能受得了？”张天一说完眉头一挑，笑起来。

春桃用手指够过来拧了一下张天一身上的肉，道：“你还取笑我，我都愁得不行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们都得喝西北风。”

张天一这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凑到窗户跟前，看维也纳周围的风景和楼房，看这里人往人往，想到维也纳曾经辉煌无比，日进斗金，可转瞬间，缺失了过硬后台的支持，没有了关系，没有了靠山，没有了对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逢迎，这里就要面临破产的边缘，真是惨痛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现如今怎么办呢？让春桃及众位弟兄跟自己走吧，可她会甘心吗？她现在绝不是过去的春桃了，过去的春桃只要他一这样提议立即会响应，现在他不敢说这话，他绝对不敢。

果然，当他回过头来面对春桃时，看到的是春桃挑战者的目光，不服输的气概，他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春桃发现这一细节，忙说：“有什么话你说。”

张天一又沉重地坐下来，道：“要不咱不要维也纳了，跟我上省城吧？”

“上省城干吗啊？除非给你当老婆，干别的，我绝对不干。”春桃又换上一副调笑的口吻。

“你都有嫂子了，你还想当小二啊！”张天一呛她道。

“老二也行，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春桃的眼睛流光溢彩。

“别开玩笑了，我这次真的有心把你们带走，公司现在也缺人。”张天一非常郑重地说。

春桃神气立即庄重起来，道：“我就不信，不就是个刘市长吗？一个羊是赶，二个羊也是放，都来吧，老娘伺候得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眼泪也随之迸流出来。

“天一，你的弟兄现在归你了，老胡你要是想要也给你，我不想让他们跟我吃苦受罪，将来什么样现在没定数，还是跟着你我放心。”春桃抽泣了一下，说出这句话。

这时，那个高个子又进来了，他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那样从容，那样随便，他迈着大步，走到春桃跟前，尚有五米处，向春桃嚷道：“你看都几点了，还不吃饭。”他指了指北墙上挂着的时英钟，说完又向张天一斜过眼去，张天一一看他那满眼的白，就很恼火，他跟春桃什么关系？这样无礼。

春桃这时非常听话地对张天一笑着说：“走，我们吃饭去，人家都不满意了。”

张天一瞪着这个高个子在前面唿扇唿扇的的背影，暗道：“这个人也许是春桃目前最知近的人。”

吃完饭后，与众弟兄交待完相关事宜，取得他们的响应后，张天一那好奇的心仍催他再晚一会走，他说跟弟兄们好好聊聊，让春桃有事先忙去，看着春桃站在张天一旁边依依不舍的样，高个子生气了，他瞪了一眼她，并用手捅了捅她的腰，就自顾自地向她的卧房赶去，张天一的嘴跟弟兄们说着话，心却飞向了春桃的卧房，只见春桃打了个哈欠，说好几天没睡午觉了，她终于可以睡个好午觉了，向张天一挥了挥手，就扭着腰走了。

虽然与春桃的卧房隔了二十多米，张天一好象仍能听到他们在一起欢乐时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