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稍微那么些许尴尬。
“你...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本以为叶清雪会立马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自己放过小情人的李威有些没太明白现在的情况，这个印象里一直温顺的仿佛小猫咪样的叶清雪怎么突然变成出手狠辣的女魔头了？
叶清雪看着李威的古怪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满脑袋写满了四个大字。
活腻味了。
李晴云更直白，索性转过头面向村民：“我们来讨论一下村长选举的事吧？”
完全不准备搭理李威了。
“您的意思是...您也想要来当村长吗？”
“什么叫我想来当？”李晴云皱了皱眉，发白的鬓角借着日光熠熠生辉：“难不成你们真打算把这么大一个李家村交给那小子管理？”
这句话沉默了村民。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以李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当上村长后日子肯定会更不好受。
“但是...逍遥阁...”
出声的村民声音有些颤抖，不愿意让这个可能改善祖辈身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一时间竟有些哽咽了：“我们当然知道把村子交给李威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孩子能走出去，只要孩子不在村子里受苦，我们就算多受点欺负都是没关系的啊！”
李晴云神色一暗，咬紧了嘴唇。
这个问题说到点子上了，说到底李家村毕竟只是沿山设立繁衍至今的偏远小村落而已，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这座大山，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眺望着漫天星辰，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满足空虚的内心。
李家村的孩子们没有修炼天赋吗？在李晴云看来完全不是这样的，村子里聪明的孩子非常多，大都懂事又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帮助家里下地干活，扫地做饭一样不落的干净利索，在勤奋上都是一顶一的好孩子。
但是谁能来教他们呢？村子里到现在这么久都没能走出一位灵士，没有宗门会来这里招收弟子，更不会有人会特地来到如此偏远的山区为小孩子们传授功法，这里就像是一座坟墓，墓中的人挣扎着叩响棺材想要逃出去，却只会被外界的人当作幻听，甚至再添一把土。
所以逍遥阁来人时大家都很高兴，尽管他们都不明白逍遥阁在江湖上到底是什么地位，尽管他们都不知道逍遥阁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他们只是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出现了能让自己孩子走出大山的希望。
这希望尽管渺小，但却是这数百年来注入李家村这汪死水的唯一甘露。
“你听到了吗？”
罗羽声音不算小，既是说给身后的李威，也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位村民：“你听到他们的呼声了吗？”
众人的视线汇聚到了议事大厅的正中央，汇聚到了被李威用刀勒住脖子却还在说话的罗羽身上。
“你问问他们，你问问在场的每一个人，有谁，不是将你李家父子恨之入骨？有谁，不是打心眼里希望你们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愿意跟随你的？”
“但是他们还是要选你当村长，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为了梦想。”
罗羽的言语一字一句打在了在场人的心头，掷地有声。
“你和你父亲，通过下作的手段夺取了村长的职位，在这里鱼肉相邻作威作福，你以为大家就不恨你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在场有多少人想要趁夜间为民除害，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你导演的这场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闹剧，该结束了。”
“呵...哈哈哈！你做梦！这李家村是姓李的！除了我，你们谁都不能攀上修真宗门！没了我，整个李家村永无翻身之地！”
李威凄厉的大笑起来，披头散发宛如疯魔，一双眼睛嗜血的左看右看：“你以为你能凭一两句话让我放弃这一切吗？你做梦！你给我去死吧！”
说着，他猛地挥下了一直攥在手里几乎在手掌上勒出血痕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向着罗羽咽喉刺去，下手之狠已然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这一刀，既是他李威对自己的放纵，也是彻底和心中尚存一丝善念的李威说再见的宽恕。
砰的一声脆响，罗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里可怜且悲哀，看着李威由惊愕转向不安，又转向恐惧与绝望。
那把他以为能保住自己村长职位的小刀，静悄悄的躺在罗羽的脚下，折了刀刃。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怜。”
罗羽平静的声音在李威耳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孤傲：“你以为自己坐在能够和他人叫板的位置上就能为所欲为，无视法则无视人心，将大家的愿景像折纸一样丢到脑后，自诩超脱凡人的人上人，眼里只剩下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更上层的贪婪。”
“但是你忘了一件事，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又何曾不是大家捧上来的呢，你是不是忘记了十多年前还是幼儿的时候，村里的大家有多么喜欢你，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也是你瞧不起的【下等人】之一呢？”
罗羽眼神很冷静，就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你没有忘记，你只是故意让自己不想起来这些，对吗？”
“别说了...别说了！”
“你...”
“别再说了！”
“你忘了本了。”
场中一片寂静。
李威浑身颤抖的跪倒在议事大厅的土地上，手中握满了碎成散沙的干瘪泥土，微微一抖，从指尖全部漏了下去。
叶清雪呆愣愣的看着满脸肃然静默的罗羽，一时间竟觉得对方陌生了起来。
那般的庄严，那般的肃穆，又是那般的令人生畏。
远方的天空中轰隆隆响起了雷声，雨水噼里啪啦的从云中落了下来，一时之间整个李家村阴冷一片，水雾空蒙间天地交融，一时居然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境了。
李威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听着轰鸣不断地雷声发呆。
眼前雾蒙蒙地一片看不清楚，脸上也冰冰凉凉地，怕是哪里的瓦被人偷去卖了钱，真是大不敬。
但是并没有风。
李威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健壮的背影，拉着幼小的自己在村子里跑来跑去，那时两人脸上都还是纯真的笑容，满头黑发的李晴云就站在村口处，笑嘻嘻的冲自己打招呼。
还有李晴云手中每次进城都会给村里孩子带的麦芽糖。
麦芽糖是什么味道的呢...自己好像已经太久没吃，就连记忆里都想不起来味道了。
“满成，今天没工作吗？”
“哪儿能啊，但是工作哪有儿子重要？她老娘走的早，没我陪着玩不得寂寞的哭鼻子啊！”
“小家伙真乖，来，小威，这块最大的是你的！”
“啊！我的风筝！”
“没事没事，大姨抱你上去够！”
啊...我想起来了。
那块瓦片，好像是我自己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