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路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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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不知这几日怎么了,本来好生宿在永定宫正殿的,现下又搬回椒风堂了……”

屏风的拐角处,云草怀抱着一叠衣物,抬头看向喜田:“还有公主殿下,就更不用提了,自打南王殿下随朵甘妃远去封地南峪,别说正餐后加吃两块点心了,晚上连觉也不睡的一直抹泪呢,奴婢两边劝,却两边无用,难为透了。”

喜田搔搔头,也是苦恼:“这是陛下托我送来的第五封信了,什么天大的事要这样闹呢,我反正是想不通的了,至于公主殿下那边……心病还需心药治,待南王在南峪安置妥当,寄来书信,殿下的心情就会和缓一些了。”

“唉,比起年岁尚小的殿下,奴婢更担心王妃,孩子之间的情谊,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可王妃的心病……”

垂着头的云草,难过的时候情绪都写在脸上,想到死去的王爷,她的眼眶不自禁地湿润起来:“可我们王爷走了,王妃就像是吃了毒药找不到解方,白白地干熬着,纵然皇帝有千般好、万般好,可怎么能比得上枕边人来的亲切,王妃心中对王爷有遗憾,这份遗憾扎在心中太深太深,要是拔不出来,多少个人走进那片心房,都会觉得空洞洞的,奴婢有时也害怕,要万一皇帝不耐烦了,等不下去了,我们王妃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云草向来心大,说话屡屡不经过脑子,这番话可吓坏了喜田,他在一旁跳着脚让她小点声,可他明白,云草说的话句句是真。

喜田只能对自己的主子抱有无限的信心,何况陛下这些年在王妃的身上耗尽了太多的关注和爱,若是放弃可以这么容易,这条情路也不会如此坎坷了。

陛下深爱着王妃,是年年月月不忘不弃的爱,不是风过铃儿,余下声响的那种清清淡淡。

“你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对,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婢,在卫清时就应该可以分辨得出,陛下对王妃是何等无微不至的关爱,放在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可能比陛下更痴心,云草,你担忧王妃忧愁难愈,而我更害怕陛下走不出心结,陛下不是阳春白雪对诗饮月的富家公子,陛下坐拥河山,等着处理的折子堆得山高,即便如此,还要抽出空来一封信一封信地写给王妃,如此,你还好说王妃会孤独终老吗?”

“对不起,大总管,奴婢有口无心,收回方才不负责任的话。”

喜田叹口气,朝她摆摆手:“罢了罢了,我本不是这样腻腻歪歪的人,云草,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给王妃添堵,适时地再劝解劝解,天下没有迈不过的坎儿,王妃与陛下情谊深厚,不是一两次误会争吵就会散的。”

“是……”云草对着喜田福福身,喜田抬眼看了看灯火温暖的椒风堂,感觉连脚触的大地都变得酸涩。

椒风堂中,淇璋小小一个窝在榻上,身上披着厚锦被,她面前摆放着一个矮桌,矮桌上有纸和笔,淇璋不会握笔,五指一攥拿在手心,在纸上画画,花了半天,她又跳下床,在屋子里乱跑起来。

窗边翻书的秦羽蹊抬眸瞅了她一眼,“璋儿找什么呢?”

“母妃,你看这幅画。”

淇璋指着一处花鸟工笔图,问秦羽蹊:“名家都在画上题字,淇璋的画也想题字。”

秦羽蹊挑起眉头,好奇道:“然后呢?”

淇璋揉了揉眼睛,她的大眼眸哭的肿起来,眼眶仍是红彤彤的:“淇璋想给哥哥寄信,就像父皇给母妃写的一样,可是淇璋不会写字,只能画画,但……”

秦羽蹊合上书页,“但你发现,即便是画画,也要落笔题字对不对?”

“对!”淇璋点头,“我只会写名字,还是父皇教的,但别的……”

秦羽蹊看着苦恼的女儿,笑了笑道:“你说给母妃你想写的内容,母妃帮你写下来,你跟着描上去。”

“好!”淇璋跑回榻上,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并着笔一同送到秦羽蹊面前,然后思索着说道:“淇璋想问哥哥南峪好不好?让哥哥记得给淇璋回信。”

秦羽蹊落笔,念道:“君至南峪安好否?盼回信。”

淇璋摇摇头:“不行不行,母妃,字儿太多了!”

“那……这样吧,南峪好即回信。”

“南峪……好……即……回信……可以了!一共六个字,哥哥肯定看得懂!”

得了字的淇璋小鸟一样飞回榻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描出,趁她忙着写信,心情和缓,秦羽蹊又歪在美人榻上,将书慢慢打开,只见书页中插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盼与王妃叙于莲裳阁,妤小姐处。”落名是舍予二字,这是今早她去尚衣监的路上,被一个宫女莫名撞到,塞入手中的字条,她找了人静处打开浏览了一遍,便觉得被人扼住了咽喉,害怕地难以呼吸,莲裳阁是夙恒建来安置妤儿的地方,名为茶楼,实则是朝廷各种消息的聚会处,不仅是夙恒的心血,更是妤儿的生存之所,舒科齐此行何意?反正肯定不是想会会她这么简单的,提到妤儿,定是有威胁她的地方了。

云草从外进来,吸了吸鼻子,秦羽蹊连忙将字条攥成一团丢到炭火盆里,云草端来两碗热牛奶放在桌子上,“王妃还不入寝吗?”

秦羽蹊摇摇头,“我等会,你去看看淇璋写的怎么样了?”

“公主?”

云草端了一碗热牛奶进了里屋,看见淇璋正认真地描画着秦羽蹊的字迹,便凑上去看,“殿下的字真好看!”

淇璋笑了笑,“终于写好了!”

云草将热牛奶端开了一些,问道:“殿下写给南王的书画?”

“对,写给哥哥的,云草姨,你看我画的好看吗?”

云草使劲儿地点头:“好看,尤其是这只小鸟,画的像真的一样!”

“那是大雁……”淇璋嘟起嘴巴:“你怎么能把小鸟和大雁认错呢!”

云草咽了口唾沫,尴尬地笑道:“一定是因为这屋里太暗了……对了,奴婢给殿下热了热牛奶……”

“正好我也口渴了!”淇璋两手抱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下去,云草垂手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殿下慢些。”

“喝干净了!母妃有没有?”

“有,当然有,一式两份呢!”

“那就好……”淇璋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中,念念有词道:“等明日一早,我就去找父皇,让父皇帮我给信封封蜡,再寄给哥哥。”

“母妃……母妃……”淇璋想起什么似的,伸着脖子叫秦羽蹊。

“怎么了?”秦羽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淇璋弯唇一笑急急忙忙从榻上跳下去:“璋儿要去找母妃……”

秦羽蹊正要打开今日昭衍给她的信笺,听见淇璋的呼唤,也不知该收起来,还是坦坦荡荡地放在桌子上,淇璋人小鬼大,看起来单纯无害,实则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懂一些,秦羽蹊一想,罢了,就算摊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几个字。

“母妃再看父皇的信?”

“嗯。”

“为什么隔着这么近还要写信?”

秦羽蹊想了想:“因为有些事面对面是说不出来的,说不好的,所以才写在纸上。”

“那父皇都说什么了?”

昭衍向她汇报自己的一日行程,中午吃的什么,点心是什么,写了多少字,批过几本折子,路边遇到的花儿草儿给了他什么新的心得体会……

秦羽蹊“噗嗤”一乐:“没什么,你长大了就懂得了。”

两个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得热闹,时而笑闹时而讲故事,一问一答很快乐。灯影下相似的眼眸眉梢都带着温柔的味道,秦羽蹊不时用手轻抚淇璋的发丝,看着她与夙恒相似的模样,心中不知是苦还是甜,昭衍给她的爱,让她暂时地忘记了夙恒的苦痛,但谁知何时她又会想起往事,不能对两个人负心,让她时时刻刻都煎熬在油锅里,翻滚不停。

“云草。”

“王妃吩咐。”

“明日我要出宫一趟,你去禀告陛下,说我回一趟宁亲王府,不过,让他不必打搅王爷。”

“是。”

云草疑惑道:“王妃回府是何事?”

秦羽蹊蹙起眉头,缄口不语,云草不好再问,只得去回禀。

既然舒科齐想玩把戏,那她就等着看他的好戏。

“母妃……你还没讲完呢……你说那个走丢的小兔子,最后回家了吗?找到娘亲了吗?”

秦羽蹊恍惚中,看到淇璋赌气的小脸,她安慰道:“小兔子虽然没有找到娘亲,但至少她回家了啊,她还有她的父亲,所以会过得很幸福。”

“可淇璋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有娘亲在,小兔子的家就不是家了……”

秦羽蹊垂下眸,望着淇璋:“是不是要睡觉了?”

“是……”淇璋揉了揉眼,打了一个哈欠:“母妃哄淇璋睡觉吧,淇璋还想听一个故事,但这次……一定要是个好故事!”

“什么算是好故事?”

“就是,如果真的有小白兔的话,她一定会找到娘亲,找到家的好故事。”

秦羽蹊将淇璋抱回到床榻上,四目相对,她的心不由得揪痛了一下,淇璋是她在皇宫中最留恋的人,是她故事里最可爱的小白兔,她能不能给淇璋一个好故事……

夜深人静中,昭衍的步声越来越近,秦羽蹊给淇璋掩了掩被子,披上披风走了出去。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下定决心,要不逃避地面对昭衍,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今日,她要给彼此一个结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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